喂,同學,你知道我在看你嗎?

2012-04-29 00:00:00小瞎

中學生博覽 2012年8期

他在幾個損友的推搡下去了四樓。蒼白的指節用力捏了捏手里的情書，他頗為幽怨地回頭看了一眼居高臨下朝他投來鼓勵目光的死黨們。

看來只有背水一戰了，死就死吧。他隱在樓道的陰暗里碎碎念，那個女孩所在班級門口有幾個女生在嘰嘰喳喳。沒有看見她，也許在班級里。他朝燈火通明的教室瞄了一眼，猶豫著，難道要跑到她班里正大光明地把情書遞給她？

孤身一人去一個陌生的班里在眾目睽睽下泡妞，他還是有點心虛。

他的身邊漸漸經過了很多人，但以前上八年級的班主任的出現是他始料未及的。

年輕的數學老師抱著書，一臉笑意地問他鬼鬼祟祟干嗎呢。他有些著慌，著慌中他的神經大概有點抽風。吞吐良久，他突然唰的一下從兜里掏出寫了兩節課的情書——折疊成矩形，白色質感的韓國信紙，異常莊嚴地遞給了上任班主任。

女教師一臉茫然，左翻右看，幸好他憋了半天終于憋了句：“不是給你的。”然后下一秒，他的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嘴巴以可笑的姿態慢慢張開，因為他看到那個女生、那個情書本來應該在她手里的女生，出現在他面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他僵硬地扭頭盯著班主任手里已經拆開的情書，聽見班主任已經在皺著眉頭，促狹地念那封情書的標題：喂，同學，你知道我在看你嗎？

有些夜風游竄過來，燈火通明的教學樓，學生的大聲嚷嚷，那個女生離去的背影。

他現在只想掐死自己。或者掐死那根一不小心抽風的神經。

他相信很多年后還能記起自己第一次看見她的細節。

那是一個有著淡淡梔子花香的午后——這當然是他的臆想，完全是為了有點一廂情愿的小浪漫。事實上那時是冬天。

他吃完飯從食堂回來，爬樓，回教室，重復著重復了幾個月的晃晃悠悠。但這次不一樣，因為他看見了她。當時教室已離他不遠，為了多看兩眼，他裝作很正經的樣子回到最初看見她的地方，漫不經心地踩著步子，左看看，右看看，盡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有些得意在自己的目光流轉到她身上時的自然。

她在四樓，他在五樓。他們學校是拼在一起的，形成一個直角。他在直角的這個邊，她在直角的那個邊。

她身子前傾扶在欄桿上，和身邊的朋友聊天，看樓下的風景。也許在看好看的男生。

當他確認她不會抬頭向上看時，他終于停下飄忽不定的身法，站在欄桿邊上，裝深沉，凝望，好像要看出一朵花的生長。那深邃的目光，又好像在空氣中幻化出一雙手，掠過他們的距離，抬起她骨感的下巴，看她臉上寫意的慌張。然后他一臉邪笑地看著她，嗨，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那樣想想，感覺很好。但他也只是想靜靜地看她靜靜的樣子，體驗小心臟被小貓抓的微妙。

留戀一會兒世界一下子安靜得仿佛剩下白色的雪簌簌地落在地上。

那天晚上回去后，他也動過重寫情書的念頭。卻沒想到那草稿怎么也找不到了，倒是同桌對他很神秘地笑了笑，說很快就有好消息。他還在糾結是不是老天在玩他，所以同桌的話也就成了浮云，左耳進，右耳出。

后來的幾天，他依舊每逢下課趴在欄桿上曬太陽。而他總能看見她的身影。

他覺得這樣挺不錯的，暗戀嘛，有點酸，有點澀，有點小甜蜜。

但他的小甜蜜終究不會持續太久。

這天中午的大課間，他慣性曬太陽，她慣性看風景。但她今天身邊多了幾個人。

一個看起來應是老大身份的少年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離她很近很近，像在問她些問題，嘴快要觸到她的發絲。少年身后歪歪斜斜散落著他的手下。

她禮貌性地報以淺笑，看起來很局促。他當然聽不到少年在問她：“當我女朋友好不好？”也聽不到她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只是下意識雙手插進褲兜，揚起下巴，高高地仰起，面無表情地看他們親密無間。

午休時，他感到很倦。心理上的，生理上的。迷糊中似乎有個不熟的女生在叫他，大概是有人托那個女生給他東西。他哼哼兩句敷衍了事，隱約記得那個女生對他說了句夾書里了。至于是什么書，他不清楚。

從冗長的睡夢醒來，光線陰暗，悶得緊。他看到窗外在下雨，略微惆悵。

下雨天可能會有人看雨景，畢竟沒人會去曬陽光。

這場雨持續了將近兩個星期。他想起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看見她了。

日子依舊五彩，偶爾也會去找以前的班主任聊天。

不過他在食堂吃飯依然很慢，因為要排隊。他手里拿著碗盒百無聊賴，聽朋友們咋咋呼呼講關于小說、游戲、電影之類的話題。

然后流轉目光，他看見了她。她的氣色很好，那個那天離她很近的少年現在離她更近，牽著她的手。他在前，她在后。很乖。

是他第一次離她這么近，而且即使離得這么近，她依然美麗。她的淺笑依然那么有感染力。

他的腳步慢了兩拍，開心的表情一跳一跳地從他身上抽身離開。

他的同桌叼著一根牙簽，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背影，眉毛一揚問他：“怎么沒追到手？她沒回信嗎？”

他低著頭，努力讓自己恢復常態，笑著說：“什么回信？我沒把信給她。”

“不是，我知道你沒給她，但是我把你的草稿給她了。”

一陣沉默，“等等，”他好像想通了什么，那個女生——那個中午——那個東西——他嘴里念叨著，包子掉在了地上，他抿著嘴看了一眼快要隱入人群的她，突然后退兩步向學校跑去。

當他喘著氣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當他把所有的書都翻了一遍，當他找到了那張紙——

那天他睡覺時那個女生夾他書里的她的回信。

“要怎么說呢，你這個膽小鬼，喜歡我就喜歡我唄，還寫這么長的情書。寫情書就寫情書唄，還不敢親自送。送就送吧，寫的字還潦里潦草刪刪改改的，看了半天也沒看懂，不過寫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