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丹：彝海結盟建奇功

一尊雕塑，四個人，其中兩個人一只手相握，另一只手托碗高舉，目光眺望遠方……

彝海結盟紀念館位于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冕寧縣彝海邊，這尊雕塑便坐落在彝海結盟紀念館門前廣場上。

沙瑪依古是紀念館的管理員，他幾乎每天都要告訴游客，雕塑中穿紅軍服裝的是劉伯承，穿彝族服裝的叫小葉丹。他還會自豪地說，他的爺爺沙瑪爾格曾經是小葉丹的貼身管家，親歷了77年前發(fā)生在彝海邊上的紅色故事。

紅軍來到彝海邊

1935年5月初，中央紅軍渡過金沙江。此時，國民黨飛機不斷撒下傳單，宣稱前有大渡河，后有金沙江，“共軍插翅也難逃”，要“讓朱毛做第二個石達開”。

中央政治局在會理舉行了擴大會議，提出北上會合紅四方面軍的戰(zhàn)略任務，并任命劉伯承和聶榮臻擔任先遣隊的司令員和政委，率一軍團為北上開路。

劉伯承和聶榮臻都是四川人，非常熟悉川西風土人情。經過偵察和分析，他們提出要躲開敵軍圍追堵截，只有穿越大涼山三百里彝區(qū)，經冕寧、安順場的羊腸小道，迅速接近大渡河。劉伯承還對部隊進行動員說：“冕寧過去是彝人的城市，后來彝人被反對統(tǒng)治者趕到山上去了。過了冕寧，就是彝族區(qū)了。彝人對漢人疑忌很深，語言又不通，他們會射箭打槍，但他們不是奉蔣介石的命令，他們和國民黨軍隊不是一回事。我們要嚴格執(zhí)行黨的民族政策，廣泛宣傳朱總司令安定彝民的布告，爭取和平通過彝族區(qū)。沒有聶政委和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開槍。”

彝族聚居區(qū)內部家支林立，而且相互械斗不息，但卻能保持一致對外，并擅長山林作戰(zhàn)。歷代統(tǒng)治者以及地方軍閥對彝區(qū)用兵進剿，大都以失敗告終，因而都把彝區(qū)視為畏途。

紅軍到達彝區(qū)時，有三大黑彝家支（果基、羅洪和倮伍）在那里分片統(tǒng)治。紅軍占領冕寧縣城后，馬上釋放了當地軍閥關在黑牢中的彝民囚犯，還請一些頭目喝了酒。有些彝族頭領懂得點漢語，劉伯承便向他們說明此次只是想借道通過。這些人出于感激，表示愿意帶路。

但是，先遣隊前衛(wèi)連剛到喇嘛房（地名），就被手持棍棒、長矛、弓箭、土槍等各式武器的彝民堵住了去路。他們大聲吆喝著，人越聚越多。前衛(wèi)連的馮文彬帶著“通司”（翻譯）上去答話，一個小頭目說：“娃娃（指白彝）們要點錢讓你們通過。”紅軍依要求給了200個銀元，這伙彝民一搶而散。

不久，又有一伙人擋住去路要錢，說剛才給的是羅洪家支的，他們是果基家支的。前衛(wèi)連又給了200個銀元。

先遣隊前行期間，沿途樹林里不時有冷槍冷箭射來，不斷有紅軍戰(zhàn)士傷亡。紅軍戰(zhàn)士嚴守紀律，沒有開槍還擊。

沒過多長時間，后面的戰(zhàn)士上來報告說，跟在先遣隊身后不遠的工兵連在經過額瓦埡口時遭到彝族武裝搶劫，他們攜帶的渡河器材被一搶而空，甚至連穿的衣服都被扒搶，被迫赤身裸體退回到大橋鎮(zhèn)。

前衛(wèi)連只好停止前進。

歃血盟誓兄弟情

出生于1894年的小葉丹，原名果基約達，自幼聰明伶俐，十幾歲就能言善辯，通曉漢語。長大后，家支中有什么問題，他總是能夠公平地解決，所以被推為了“蘇易”（即頭人或首領）。

彝族家支的“蘇易”既不靠世襲，也不是任命，全靠個人修養(yǎng)和品行，通過推選產生。一個家支中，“蘇易”并不是惟一的，小葉丹當時就只是果基家支中的“蘇易”之一。

聽說紅軍來了，小葉丹就派精通漢語的管家沙瑪爾格去喇嘛房探聽情況。沙瑪爾格在與肖華的交談中，了解了紅軍的意圖。“我爺爺沙瑪爾格給肖華出了一個主意，和我們頭人結拜兄弟，就能獲取到彝民的信任。”彝海結盟紀念館管理員沙瑪依古介紹說。

沙瑪爾格把他了解的情況對小葉丹說了，還說了結拜的事，但小葉丹不敢相信。“我爺爺就說，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可以拿人頭擔保！這樣小葉丹才答應與劉伯承見面商談結盟。”

初見劉伯承時，小葉丹要摘掉黑色頭帕，行叩頭大禮。劉伯承趕緊迎上去扶起小葉丹說：“我們是兄弟，大家是平等的，不興這套！”這一席話，讓小葉丹十分感動。

1935年5月22日，一場對中國歷史走向具有舉足輕重影響的歃血盟誓儀式在彝海邊舉行。

劉伯承從紅軍警衛(wèi)員皮帶上解下兩個瓷盅，舀來彝海湖里的水，以水代酒。小葉丹叫人捉來一只大紅公雞，將雞血滴入兩個瓷盅里。兩人面對彝海，虔誠地并排跪下。

作為大哥的劉伯承先端起瓷盅發(fā)誓道：“上有天，下有地，我劉伯承今天與果基小葉丹在海子邊結為兄弟，如有反復，天誅地滅！”語畢，將雞血水一飲而盡。

作為小弟的小葉丹，端起瓷盅起誓說：“我果基小葉丹今天同劉司令結為兄弟，愿同生死，如有三心二意，同此雞一樣地死。”他也將瓷盅里的雞血水一口喝干。

結盟儀式之后，劉伯承把隨身佩帶的左輪手槍和10支步槍送給了小葉丹。作為回贈，小葉丹將自己的坐騎—一匹大黑騾子送給了劉伯承。

護送紅軍過彝區(qū)

當晚，劉伯承在一名保長家的宅院里設宴款待小葉丹一行。劉伯承素知彝民嗜酒善飲，就讓手下把大橋鎮(zhèn)的酒全部買來。

席間，小葉丹對劉伯承說：“明天我要果基家的娃子到山邊接應你們過境。昨天羅洪家的搶了你們的東西，還抓了你們的人。如明天羅洪家再來，你們打正面，我們從山上打過去，打到林子里，把全村都給他燒光。”

其實，小葉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以前他們和羅洪家支經常發(fā)生械斗，這次他想靠紅軍的力量來個一勞永逸。

劉伯承向小葉丹解釋說：“彝族內部要團結，要共同對付鎮(zhèn)壓你們的反動政府，對付軍閥劉文輝。”他還伸出手比劃說：“一個指頭沒有勁，十個指頭捏在一起力量就大了。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國民黨反動派。”

隨后，劉伯承把一面紅旗贈給了小葉丹，上書“中國夷民紅軍沽雞支隊”，小葉丹被任命為支隊長，他的弟弟古基爾拉為副隊長。

彝海結盟后，小葉丹考慮到其他家支仍有可能襲擊紅軍，于是親自陪送到喇嘛房，然后派手下果基尼迫、果基子達、沙瑪爾格等人護送紅軍到岔羅。由于紅軍通過彝區(qū)時秋毫無犯，加上剛剛解救了被押的各部落民眾，其他家支也很感動，均未攻擊紅軍。為了搶時間和防止意外，劉伯承率領的先遣隊強行軍一天一夜迅速通過了彝區(qū)。

分別之時，劉伯承對小葉丹說：“后面紅軍大部隊人馬多，拜托你一定要把全部紅軍安全送過彝區(qū)。紅軍走后，你要打起紅旗堅持斗爭，將來我們會回來的。”

小葉丹沒有辜負劉伯承對他的期望，他組織彝民七天七夜往返于大橋鎮(zhèn)和筲箕灣之間，護送紅軍主力部隊全部過境。

劉伯承后來說過這樣的話：“如果（當時）不結盟，再推遲三天，蔣介石的重兵就調到大渡河堵住我們了，就有可能走石達開的下場了。所以‘彝海結盟’在中國革命史上具有重要的政治、軍事意義。”

▲1950年春，小葉丹的妻子將她珍藏的“中國夷民紅軍沽雞支隊”的紅旗交到了劉伯承手中。這面旗幟現存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

彝民支隊的五年

紅軍走后，小葉丹打起了紅軍支隊的旗幟。

1935年8月，在留下的紅軍政委的幫助下，小葉丹與羅洪、倮伍家支聯合在冕寧縣中心鄉(xiāng)薩塔村舉行了反對國民黨殘暴統(tǒng)治的誓師大會，提出了“停止冤家械斗，一致對敵”的戰(zhàn)斗口號。在有名的扯羊村和野雞洞保衛(wèi)戰(zhàn)中，他們給鄧秀廷（替軍閥劉文輝策劃“以彝制彝”的主角）部隊以沉重的打擊。

1941年，因鄧秀廷挑撥離間，三個家支的聯盟解體了。鄧秀廷抓住了紅軍政委，小葉丹花一千五百兩銀子，把政委贖了出來。后來，紅軍給小葉丹的委任狀又被鄧秀廷的手下搜去，要追究他與紅軍結盟的罪責，他又被迫交出了1.2萬兩白銀和120頭母羊。

小葉丹曾對自己的妻子和弟弟沽基尼丕說：“只有共產黨、紅軍講民族平等，把我們彝人當人看。這樣的軍隊一定會回來的。萬一我死了，你們一定要保護好這面旗幟，將來交給劉司令。”小葉丹的妻子為了保護好這面旗，將其縫在了一條她穿過的百褶裙的夾層里。

1942年6月18日，小葉丹在鄧秀廷挑起的一場彝族冤家械斗中不幸身亡。不久，沙馬爾格也在一次勸架時被人襲擊傷重而亡。

解放軍占領大西南后，時任西南軍政委員會主任的劉伯承不忘舊情，下令接小葉丹到重慶任職。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小葉丹已遭不幸。小葉丹的妻子將她珍藏的“中國夷民紅軍沽雞支隊”的紅旗，交到了劉伯承手中。這面旗幟現存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

民族團結的象征

四川彝族自治州州府西昌市是最早建造彝海結盟紀念碑的地方。

據時任西昌市市長巴莫爾哈回憶：紀念碑原計劃在彝海結盟50周年時舉行落成典禮，但在1985年初制作紀念碑模型時，就有人表示反對，并聯名向中共四川省委和中共中央反映不同意見，認為小葉丹送走紅軍后有變節(jié)行為，并把當年冕寧抗捐軍失敗的責任記在了小葉丹的頭上。

據史料記載，紅軍主力進駐冕寧縣城后，不僅成立了革命委員會，還成立了抗捐軍。當時，川軍軍閥盤踞的地方，苛捐雜稅多如牛毛。1935年5月29日，紅軍主力離開冕寧不久，抗捐軍就遭到彝族奴隸主的武裝襲擊，隊伍被沖散，負責人多數被害。冕寧縣革命委員會亦不復存在。

巴莫爾哈分別找老地下黨員、涼山州原州長瓦渣木基以及小葉丹的弟弟了解情況。瓦渣木基回憶說：小葉丹送走紅軍返回后，抗捐軍被國民黨鄧秀廷軍隊和反對果基家的一些黑彝頭人的武裝包圍。當時抗捐軍領導派人找小葉丹設法脫離險境，離開冕寧。小葉丹如約帶了四個人去見抗捐軍領導，商議撤走路線，但抗捐軍領導不同意小葉丹的突圍方案，認為他設計的路線危險性更大。雙方爭論過程中，敵人包圍上來，小葉丹只好趁黑夜離開，抗捐軍就這樣失敗了。

在了解清楚情況之后，1986年1月1日，一座紅砂石材質的彝海結盟雕塑紀念碑亮相于西昌市中心的街心花園里，成為西昌市的一個標志性景觀。

彝海結盟60周年時，當地政府在當年結盟原址修建了彝海結盟紀念碑。2005年，在紀念碑的后面，修建了彝海結盟紀念館。當年結盟時留下的物品，包括曾經作為“座席”、“桌子”的三塊石頭，也都被陳列在這兒。現在，彝海結盟紀念館不僅被發(fā)改委等六部門確立為100個精品紅色旅游景點之一，還是全國民族團結教育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