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旦選定了家業繼承人,其他兒子就要送到寺廟出家,或送給沒有子嗣的有錢人做養子。
華人首富的“皇冠”在7月16日這天,由李嘉誠親手傳給了自己的大兒子李澤鉅。早在今年5月,李嘉誠就曾主動向傳媒披露分家細節,他當時笑著用粵語講到:“現在未俾(未進行),將來才分?!倍潭虄蓚€月后,他就將本來由其次子李澤楷持有的1/3家族信托權益全部轉讓給長子李澤鉅,由此李澤鉅掌握了家族財產的2/3,名下資產超過其父李嘉誠達2900億港元,比《胡潤百富榜》內地前三位富豪身家總和還要多。
大兒子成為華人新首富,二兒子李澤楷分家后名下資產還不到哥哥的1/20。不過李嘉誠也大方地表示,會全力幫助李澤楷收購心儀的公司。
這次分家看似沒有“一碗水端平”,卻展現了李嘉誠高人一等的商業頭腦。既保留了李氏家族產業完整的結構,又保留了家庭的溫情。分家是許多亞洲企業在處理傳承時不得不面對的痛苦選擇:分家意味著企業的規模瞬間變小,甚至產生互相競爭的對手。因此一些亞洲企業學習歐美的做法,將家族產業交給后代中的一人,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日本家族企業的“單子繼承制”。李嘉誠這次的選擇,或許正是借鑒了這種方式。
養子也能接班
日本的大河劇常出現這樣的場景:大名家族繼承“家督”的兒子一旦選定,其他兒子盡管還年幼,卻都要被送往寺廟出家。
因為過去僧人是擁有識字、鉆研學問特權的階層。孩子剃度既意味著退出俗世競爭,也意味著將繼續受教育,這些孩子長大之后,至少可以當個謀臣。萬一王儲夭折,家長就會從出家的兒子中選擇下一個繼承人還俗。
在財產繼承上,日本的富豪家族為了保證家產順利傳遞給下一代,在近代也形成了長子繼承制和與其相輔相成的養子制度,以保證財產和權利的順利移交、防止出現骨肉相殘。本家族財產由長子繼承,其他兒子則送到有血緣、地緣關系的其他大家族做養子,這樣既避免了強承權之爭,還讓血緣家族的整體產血越滾越大。而沒有子嗣的富豪家旗則樂于盡早接收養子,以保證家業延續、防止他人窺伺。
日本產業集團旗下擁有日立、日產汽車、日本水產等多家大企業,這個集團近百年的發展史就是這種繼承制度的集中體現。
日本產業集團前身是久原財閥集團,創始人是久原房之助。在被父親指定為繼承人后,他的哥哥就被送給姓田村的大地主做養子,弟弟也被送給另一位富豪做繼承人,因此雖然是親兄弟,但姓氏完全不同。就這樣,久原家族通過上下數代的血親和養子繼承,將日本山口縣和兵庫縣的數十戶大富豪聯系了起來,形成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利益共同體。
第一次世界大戰末期,久原財閥集團因囤積戰略物資和海運艙位的投機失敗,遭受了巨額損失。為了免于滅頂之災,整個大家族先是利用種種政治關系,之后又以各種名義申請、侵占關東大震災后政府的救濟款彌補損失。在一切政治手段用盡仍無法救活企業的情況下,最終召集各大家族會議,決定由各家族出資填補企業的巨額債務,并選定久原房之助的妻弟鲇川義介作為重建統帥。
鲇川義介曾留學美國,非常熟悉現代企業的管理方式,終于在1933年將久原財閥成功地重組為日本產業集團,并將主要企業包裝上市,籌集到了資金。1937年,日本產業集團被關東軍選中,全面承擔偽滿洲國重工業開發,并設立了滿洲重工業集團,與日本軍部合作掠奪中國東北的資源。二戰后,其在殖民地的特權雖然喪失,但旗下的日立制作所、日產汽車、日本水產等企業卻獲得了新生。
久原房之助在經營失敗后,另辟蹊徑,通過選舉進入政界發展。當時還有不少大企業經營者失敗后從政的例子,“做不成買賣才搞政治”成為日本國內的笑談,“大企業聚集一流人才,二流人才從政”似乎成了日本社會的鐵律。延續半個世紀的接班人爭奪戰
二戰后,日本家族大企業的繼承權爭奪依然具有舊日王權之爭的味道,很多黑幕往往延續數十年,西武鐵道的案例就是如此。
西武鐵道集團曾在延續兩代、長達數十年的時間里成為企業界和大眾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主題便是其創始人堤康次郎傳奇的創業過程、低下的人品、暗箱操作的企業管理,以及財產繼承的黑幕。
堤康次郎(1889~1964年)大學時代就不喜歡上課,但卻有一顆天生的商業頭腦,靠炒股賺了不少錢。畢業后他嘗試過開煉鐵廠、開煤礦、辦雜志、辦造船廠、養殖珍珠,但都賠了錢,直到后來開始從事土地開發,才獲得成功。他在日本率先開始了收費公路的建設,后來投資私營鐵路,創立了以酒店開發、鐵路經營和商業為支柱的西武鐵道企業集團。
但因堤康次郎一直借債投資,企業擴張過快,在二戰前就曾兩次破產,戰后也長期處于負債經營的狀態。與此同時,堤康次郎于1924年當選為眾議院議員,還曾任眾議院議長。
在政治家和商人的面具之下,堤康次郎以行事不按常規和好色著稱。他有4個妻子,私生子眾多。去世前,為防止因爭奪家產而導致企業被拆分的風險,他預做安排,將自己名下的股票分別安排到數名部下和親信名下,保證其指定的繼承人堤義明獲得西武鐵道的繼承權。西武鐵道集團后來成為日本最大的私營鐵路集團并上市,但經營權依然保持在堤家族手中。
“小三兒”生的兒子堤清二,雖然也進入了父親創設的公司工作。但卻無緣分得遺產。堤清二憑著自身才干重建受戰爭影響的企業。使之發展為日本最大的商業集團之一。并在半個世紀后,主導了一場“奪嫡之戰”。
繼承家業的堤義明人生大起大落,他在1987年和1988年兩度雄踞《福布斯》全球富豪榜首位;在20年間購買了日本1/6的土地;鼎盛時期,他的財產遠遠超過比爾·蓋茨。是松下的10倍,洛克菲勒的4倍。然而他遺傳了父親的好色和古怪脾氣,因剛愎自用,公司業績一路下滑。
堤康次郎故去40多年后的2005年,西武鐵道的繼承黑幕被揭露出來,堤義明因隱瞞家族持股比例而被逮捕,西武鐵道被取消上市資格。此時,堤清二和其他幾個庶出兄弟聯手對堤義明提出繼承訴訟,要求獲得按照法律應繼承的財產。但堤義明一方卻以現行法律為盾牌,選擇了拖延戰術,這場全日本矚目的、遲來了半個世紀的繼承人之爭從2005年延續至今。爭奪的雙方都已八旬高齡,按現行法律程序,若活不到90歲,恐難以見到訴訟結果。
另一個選擇繼承人失敗的故事,來自森大廈集團。森大廈是靠著土地資產膨脹發家的。在第一代創業者森泰吉郎故去時,繼承其公司的二子森稔和三子森章對公司未來的發展方向起了爭執,森稔堅持認為公司應該維持從收購土地到開發、再到開發后項目運營的全套開發模式;弟弟森章卻認為。應該放棄這種開發期長、風險大的方式,改為酒店和旅游地開發方式,加快回收資金周期。
最終,兩人在父親去世7年后分道揚鑣。雖然此后森稔依然開發了像上海第一高樓——環球金融中心這樣的大型項目。但森大廈集團畢竟因兄弟的分家而大傷元氣。
二代曲線接班成潮流
二戰之后,戰敗國日本雖然被強制民主化。但未被分割的許多家族企業卻在高速的經濟增長中獲得發展,積累了巨額財富。發生于上世紀末的亞洲金融危機也讓日本人覺得,家族企業有抵抗外國大資本并購和戰略上回避冒進的優越性。因此,進入新世紀后,日本企業反倒覺得美國一直強調的公司所有者要和經營者分離的現代企業標準是一種教條。
在日本的大公司當中。主動消除所有者家族影響,將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開的企業只有松下、本田和任天堂等極少數。多數企業解除家族經營的原因不外乎以下兩條:一是企業遇到重大危機,創業家族不得不交出經營權;二是同族經營引發丑聞或犯罪,受到法律制裁。
有些企業為了提高凝聚力,甚至會恢復創業家族對企業的最高領導權。比如豐田公司和佳能公司都是在經過數代職業經理人的管理之后,恢復創業家族領導權的。
在日本,年銷售額達數十億乃至數千億日元的大企業中,依然有近200家由家族或同族經營,其中很多都是跨國公司。此外,總數達600所以上的私立大學。都由私人出資的財團設立,半數以上私立大學的經營權依然由創業家族組成的理事會控制。
中國改革開放僅有30多年,第一代企業家正在焦慮的是如何選擇接班人。如何保證自己一手創辦的企業不會被幾位接班人“分家”;而日本則早已經過了這個階段,最受關注的是大企業的接班人是否稱職,以及家族擁有并由家族管理的企業,是否應當繼續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