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外國人再回祖國賺錢
與前兩次移民潮很不一樣,近年來很多獲得外國國籍的移民,卻在實現了移民夢想之后返回國內居住,是什么讓他們并不急于在他國享受生活?
在前不久的高考前夕,針對子女教育的移民潮再次引人關注。面對讓人無奈的教育機會不均等現象,更多有實力的家長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張千帆的研究結果顯示,廣東考生要考上北大,比北京考生要難百倍。鑒于教育資源分布不均衡、戶籍限制等因素,通過高考獲得優質教育機會的不平等,迫使更多的家長選擇通過移民來拆招。
更多家長的這一移民動機,與徐平(化名)所接觸和了解到的實際情況比較相符。早在2004年,徐平就獲得了新西蘭國籍,只有少數周圍熟悉的朋友,才知道他是外國人、僑民。而事實上更多的人。這并不奇怪,已經獲得新西蘭國籍的徐平,事實上幾乎很少離開中國,尤其是他從小就生活的北京。
類似徐平這樣獲得外國國籍卻在中國生活和工作的人,在海外移民人群中,絕對不是少數。已經獲得美國國籍十年的薛小姐,也是在美國讀完碩士后回國就業和生活的,為此,她不得不每年至少返回美國一次,來辦理一些必須的手續。
這樣的折騰和迂回,究竟是為了什么?
他們要“移”什么?
“對我而言,理由很簡單,我看重新西蘭的自然和社會環境,絕好的綠色大自然,超清新的空氣,良好的社區氛圍,以及一系列的好福利。”徐平對本刊記者說。事實上在打算移民海外之前,徐平已經因為工作和業務的原因,幾乎周游的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經過一系列的分析和盤算,他最終選擇了南太平洋島國新西蘭,唯一的理由就是環境,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那時候,他的個人財富遠沒有現在這么多。
“對我來說情況如此,但是就我了解的情況而言,大部分比較有實力和條件的人,海外移民的主要出發點是子女教育。”徐平說,一個很簡單的計算,就可以明白為什么家長們會為了子女教育做這樣的選擇。就這十年來說,在國內,除去教育機會不均等、各種人為門檻等因素,若要子女獲得比較理想的教育,從幼兒園到大學畢業,其成本基本上差不多夠移民了。但是這樣的教育投資,在面對高考這一門檻的時候,風險是巨大的。“你可以想象,既然要花費同樣的金錢,為什么不直接投資移民,讓孩子從小就開始獲得良好的教育呢?”
正因為上述因素,近年來向海外移民的人群結構正在發生明顯的變化。在以前,大家多少會感覺到手握巨額財富的人會考慮移民,但近年來個人財富積累達到投資移民要求的中產階層,也有相當數量的人群已經或正在考慮移民。
2011年11月的一份調查報告發現,中國資產逾人民幣1000萬元的人當中,有60%正在考慮移民或已經采取相關措施。據中國銀行和分析中國富人趨勢的胡潤百富(Hurun Report)聯合發起的那次調查,美國是第一大目的地,其次是加拿大、新加坡和歐洲。
前不久的統計資料顯示,美國、加拿大和其他西方國家“投資移民”簽證的需求正在上升。美國“EB5”類簽證每年最多可發放10,000個簽證,條件是在美國投資100萬美元并至少創造10個就業崗位,或者是在農村地區或高失業地區投資50萬美元。
美國移民局數據顯示,2011財年,美國從中國收到2,969份EB5移民申請(每份申請可包括多名家庭成員)。相比之下,兩年前只有787份申請。2011財年中國申請數量占全球總量的78%。
加拿大移民部門數據顯示,2011年,加拿大一個類似的簽證項目收到來自中國的申請2,567份,2009年才383份。由于需求(特別是來自中國的需求)太強勁,加拿大從2011年7月1日起把每年申請數量限制在700份以內。不到一個星期,這個指標就用完了,700份申請中有697份來自中國。
“除了上述地區外,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等國家,也是中國大陸人群向海外移民的主要地區,”徐平補充說,“在移民人群中,不乏對中國的社會環境感到失望或考慮到財富安全的人群,但是移民事實上并不大能解決這些問題。至少在我接觸的移民群體中,依然是宜居和子女教育為主要原因。”
去去就回來,只是變成“外國人”
徐平在北京有兩家公司,主要從事外貿,而他本人則長期生活在北京。
“我每年只有很少的時間去新西蘭,比如春節,這個時候北京空了,天氣又冷,再說我這邊也沒什么親人,待著很不舒服,所以我會這個時候飛到新西蘭去住一段時間,因為我的姐姐和其他一些親戚在那邊。”徐平說,“至于為什么長期在北京生活,我的理由很簡單,一方面是公司在這邊,當然我也可以遙控公司,或者把投資轉移,但是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不劃算的,另一方面,對我來說,在一個陌生的國家生活,顯然還不適應,我從小生活在北京,幾乎所有的朋友圈子都在這邊,從骨子里邊我還是喜歡中國的生活,我喜歡聽戲,喜歡卡拉OK,喜歡跟多年的哥們朋友一起玩,這就是我依然待在國內的最大理由。”
徐平所有的描述,都在說明一個問題。對于相當數量的海外移民群體,在完成了海外移民的目的,或發現融入境外生活和文化的不適感時候,會很快返回國內,無論從個人發展還是生活的適應程度而言,這都是最理想的選擇。
薛小姐,同樣從小生活在北京,在她的描述中,美國的夏威夷似乎遠遠比不上北京的胡同,而在她個人的胃口中,甚至北京胡同的雞蛋灌餅,也比夏威夷甜點要更好吃一些。盡管返回國內才三年多,但是她很快如魚得水,生活得自在逍遙。
“當然,能夠這樣選擇生活的,也可能只是移民人群中的一部分,我接觸的大部分技術移民人群,還是堅持在移入國奮斗,以便在那邊有個扎實的基礎,雖然可能更加幸苦一些,有一些生意或其他個人事業在移入國發展得不錯的,還得堅持在那邊生活,盡管融入當地社會有一定的困難。”徐平說。
“對于一些人來說,國外可能是天堂,好的生態環境,好的社會福利,甚至安全感等等,但是大部分人,勉強能夠投資移民或者技術移民的人,卻未必能過上理想的日子,我周圍的一些朋友,就是鮮活的例子。”薛小姐說,一般來講在美國,新移入的華人,就業還是比較困難的,對于男性而言,婚戀上也會比較困難。“可以想象,如果我在美國就業,可能就會搞個煎餅攤兒什么的吧,因為在別的方面,我本人并沒有什么競爭優勢。在國內,情況就會好很多。”
也許正是出于對上述因素的考慮,相當一部分比較富裕的移民群體,并未將財富整體轉移,很多人的投資和事業依然在國內,只是支付投資移民要求的財富數量而已——在全球經濟普遍不景氣的狀況下,國內的市場機遇是顯而易見的。
“我個人認為,只是中國的子女教育條件、各方面保障的不健全和近年來的高房價,使更多條件較好的人做出移民選擇,畢竟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在同等財富支出的情況下,如果有更劃算的選擇,為什你們不去做呢?”薛小姐說。
“可能也有一部分企業家,考慮到國內投資市場的因素,出于投資的目的而移民,但很大程度上,也只是轉換了一個身份而已。投資轉移是一件難度和風險都很大的事情。”徐平說。
多一種選擇,多一份安全
對于大部分移民群體來說,選擇在能力許可的情況下移民,更是一種著眼長遠的考慮。
“我現在不喜歡在新西蘭生活,是跟我的年齡段喜好有直接關系的,比如我現在還年輕,更喜歡國內的吃喝玩樂,喜歡和很多朋友在一起熱鬧,但是不排除我年齡大了又喜歡別的生活內容,比如就是養生、健身、散步、安靜地生活的,等等,到那時候我也許就定居新西蘭了,我今天的移民,就是給自己多了這一份選擇。不可否認那邊的養老條件,要比國內好得多,目前這樣兩頭跑,我也會漸漸地接受和適應那邊的社會文化,將來孩子出生在那邊,就不會存在生活融入的問題了。”徐平說,他認為這樣的考慮,在國內類似移民群體中更加普遍。
不可否認,目前國內轉型期的社會環境,在各方面都有許多不明朗因素,對于具有移民條件的群體來說,移民本身就意味著選擇了一個更加確定明朗的未來。而對于許多在外企工作的人來說,選擇移民可能更多是出于工作前景上的考慮。
新加坡大學東亞研究所所長鄭永年認為,許多民營企業家選擇投資移民,“主要還在于投資者對于中國經濟體制以及投資環境缺乏安全感。”另一方面,國內在產業領域的經營壓力越來越大,而在非產業領域,則投資的空間越來越小。
但是徐平來說,這種因素并不明顯,“對我來說,移民就是多了一種選擇,減少了某種生活風險,”徐平說,“我今天選擇了移民新西蘭,也并不妨礙未來的某一天,我覺得國內環境各方面都得到改善,那時候我也可以再移回來,只不過,多一份選擇,總比別無選擇要好一些吧。”
徐平的這一描述,與貝恩(Bain Co. a)公司和招商銀行2011年聯合開展的有關移民的調查結果是符合的——空氣質量、食品安全和財務安全方面的考慮,都是人們選擇移民的誘因。
“有一種說法,認為部分企業家選擇移民然后回國投資,是為了獲得某些政策上的好處,實際上這是一種誤解,事實上中國在對待外資方面,已經和本土投資沒什么差異,如果說是為了獲得某種財務上的安全,其實也并不現實。”徐平說。
事實上,正是這種兩手準備的移民現象,造成了更多徐平這樣的并未真正離土的“外國人”,“就像是你戶籍在外地,而在北京工作生活一樣,在我們周圍接觸的人群中,有人多這樣獲得外國國籍的人,只是泛泛之交的情況下,你并不知道這一點,很多人自己也覺得沒有必要公開這一身份。”徐平說,“移民本身并不困難,比如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接納技術移民,這兩年可能是技術工人,過兩年可能是護士,所以人人都有機會,這只是個人選擇問題,另一方面,在全球化時代,人口流動本身就是正常現象,所以來來回回,都沒有必要過分焦慮和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