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將損失萬億美元的基因市場
導語:保護生物資源的邏輯很簡單:流失了稀缺物種,放棄的是擁有領先技術的可能性。基因偷獵者之所以能夠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中國,正是得益于中國人對這一邏輯的陌生。
從照片中看,金柏莉?庫珀(Kemberly Cooper)的裝扮與許多來到中國的外國驢友沒什么兩樣,旅游鞋、背包、墨鏡、遮陽帽,手中端著相機,食指指尖落在快門上,看到什么值得記錄的場景,就“咔嚓”一聲拓到底片上。
不過,庫珀從中國帶走的,遠不止留在相機底片上的這些關于東方的影像。庫珀是哈佛大學醫學院遺傳系博士后研究員,在新疆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南緣,她與她的團隊的工作之一就是捕殺跳鼠,以便收集懷孕母鼠的胚胎,并將之帶離中國進行實驗室研究。
居住環境的變化,使跳鼠被聯合國國際自然保護聯盟列入瀕危動物名單。盡管如此,庫珀的工作并未停止。
“灰色自由門”
從生物學研究的角度看,庫珀選擇跳鼠順其自然。跳鼠與人類基因組成十分接近,而且相比其他基因接近人類的動物,跳鼠體積小,在遺傳學研究中建立模式系統更容易,并且相應的成本也會低廉許多,這是非常經濟的選擇。
跳鼠有特別長的后肢,是前肢長度的3到4倍。部分種類的跳鼠足部中間三塊拓骨隨著不斷進化,愈合成了一塊骨頭,叫做炮骨。因此一些跳鼠還保留五趾,被叫做五趾跳鼠;而一些跳鼠后肢外側2趾變小或者消失,跳躍落地時中間3趾的落點很接近,被稱為三趾跳鼠。跳鼠的這些特質,使通過跳鼠尋找控制骨骼結構特化的控制基因稱為可能。而這樣的基因一旦被成功尋找到,對于生物醫藥行業又將是一次重大突破。
然而,庫珀選擇來到新疆古爾通班古特,并不是一個隨機的決定。全球能夠大規模采集跳鼠標本的地區沒有幾個,除了新疆南部,其他合適的采集區都位于中東——很顯然,美國人到中東地區的野外,安全就是個大問題。
但另一方面,新疆地區的跳鼠,遠比中東地區的易得。庫珀在我國進出口檢測檢疫局辦理了獸醫衛生許可證后,跳鼠標本的采集基本上就變得暢通無阻。
知情人士向《世界博覽》記者透露,庫珀的采集過程從方式上講,更像是粗放式的捕殺:她讓當地的牧民去野外抓捕野生跳鼠,然后以每只跳鼠30至40 元人民幣的價格收購其中的母鼠——即使在網絡的寵物交易平臺上,一只人工養殖的跳鼠價格也在1000元至1500元。庫珀將母鼠解剖后,有懷孕的母鼠則將其胚胎取出。
據透露,在制作跳鼠標本的過程中,庫珀沒有采用學術界慣用的用二氧化碳窒息的方法——雖然在她的學術報告中聲稱自己是采用此方法——事實上,庫珀團隊采用的方法就是簡單的扭斷跳鼠的脖子,因為這樣的方式不僅快,而且成本也更低。
我國《陸生野生動物保護實施條例》第五章第三十條明文規定,“進出口中國參加的國際公約所限制進出口的野生動物或者其產品的,必須經進出口單位或者個人所在地的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林業行政主管部門審核,報國務院林業行政主管部門或者國務院批準”。
然而庫珀在整個采集過程中根本沒有經過新疆自治區林業局,也沒有受到林業局的監管或是干預。
據不愿透露身份的知情人士透露,庫珀之所以能獲得這樣的便利,“是因為她與中科院新疆生態地理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員達成了協議:該研究員為庫珀采集跳鼠標本提供便利,而作為交換,在庫珀之后發表的相關學術論文中,該研究員也能夠名列其中。”
而在將跳鼠標本帶出我國境內時,由于持有獸醫衛生許可證,海關只能放行。
就這樣,庫珀在新疆打開了一道道“自由門”,而我國的生物資源,就這樣敞開大門,迅速流失。
研究與商業一步之遙
現在還很難推測,庫珀這樣大數量地在新疆收集跳鼠標本背后支撐的力量和最終目的是什么,但庫珀堅持對跳鼠標本的收集與研究已經有幾年的時間。根據知情人士透露的材料顯示,2009年,庫珀從埃及“非法進口”了數十對跳鼠到美國進行飼養,“但最終失敗”。
庫珀目前是克里夫?塔賓教授(Cliff Tabin)團隊的一員,而塔賓教授為哈佛醫學院遺傳系主任。
這并非哈佛第一次在中國進行大面積的“基因偷獵”。1994年至1998年,哈佛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在安徽安慶進行了一項大規模遺傳流行病學研究,展開了12種疾病的基因調查,涉及20萬人,哈佛大學承認的樣本量就有1.6萬人,而進入中國的方式與庫珀這次大同小異:以遺傳學學術研究合作為名獲得通關許可、搞定有關部門,以體檢之名抽取當地農民的血液樣本。而哈佛大學在2003年接受調查時聲稱的向受檢者每人一份的知情同意書,當地農民則表示根本沒有見到過。
這項研究引導的商業利益,雖然至今難以有充分證據表明其中存在利益紐帶,但一些事實足以窺探其中存在的秘密。
為了在安徽進行的這個哮喘病基因研究項目,美國千年制藥公司就了哈佛公共衛生學院300萬美元的資助。不久之后,千年制藥公司從瑞典制藥業巨頭 Astra那里獲得了5300萬美元的投資,做呼吸道疾病的基因研究。而這5300萬美元顯然標準的是千年公司能夠獲得的哮喘病遺傳基因樣本。而在肥胖癥和糖尿病的研究上,千年制藥公司資助哈佛公共衛生學院50萬美元,而得到了一個大型跨國制藥公司Hoffmannla Roche 7000萬美元的投資,而這也是基于在安徽的基因樣本的。
目前全球生物醫藥市場能夠帶來超過一萬億美元的產值,而這些基因發現,將直接推動生物醫藥產業結構的升級,對于獲取專利的公司來說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真正受損的,是至今沒有意識到生物資源正在流失的國家和地區。
事實上,一些生物資源大國也正在扎緊籬笆,保護自己的物種。巴西早在2007年就修改法律,限制外國人從巴西境內帶走相關資源。美國一名大學的教授曾因此在巴西遭到逮捕。而現在的中國,正欠缺這樣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