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過后的曼谷

幾個月前在曼谷的時候，很多親朋時不時發短信或QQ給我：“有沒有被洪水圍困”、“要小心水里的鱷魚和毒蛇”……我一遍遍解釋，這次洪水確實是N年一遇，但我所在的地區暫未被淹。并不是為了讓關心自己的人安心，只是生活確實沒因此太多變化，情緒也跟許多曼谷人一樣，沒有過多波瀾：無非是水來了就想辦法繼續生活，水退了再回來，水還沒來就關心水到哪兒了，離自己還有多遠。

延長的雨季、充沛的雨量和匪夷所思的排水效率，讓聞名世界的旅游之都曼谷，一度與“大撤離”、“避洪災”等駭人的新聞標題聯系在一起，之后仿佛沒了音信。

這次受災的主要是湄南河流域，湄南河是泰國的母親河，在首都曼谷入海。所謂持續的洪水，并不是一下子都擠過來的，例如曼谷以北較早受災的地區已開始陸續退水，曼谷卻正是最水深火熱的時候：之前就關著水閘hold著不放水，說是怕干旱。還有人天真地想讓水從東北繞道西南，繞個圈圈：結果積水太多，來不及排放，于是水淹曼谷。

曼谷北部和城郊是主要受災區域，尤其是曼谷以北巴吞他尼和西北的普它蒙吞。成片的別墅區正好處在這些低洼地帶。洪水來襲，很多名人明星便在自家浸水的小樓下接受采訪。這些別墅的主人，許多是在市中心上班的白領或企業主。受災后，他們就暫時租住城里的公寓，一些公司干脆給員工放假，回家抗洪。若沒有緊急工作，就帶上老人和孩子去外府或國外避難，順便旅游度假。曼谷一度空城，外府卻熱鬧起來，曼谷新機場在洪災期間格外熱鬧，不少人搶購機票去外府或國外暫住。

我的泰國老板是典型，一開始淡定，后來聽說朋友的廠子好多淹了，然后就急了。外府人教育曼谷人說，淹就淹，不要堵。泰國南部的合艾就曾狠狠地鬧過一把洪水，也是一層樓高，但是人家讓水自己來，不人為去干涉，最后兩天就入海了。

可怕的似乎不是洪水本身。我所知道的溺水身亡的人，遠不及觸電遇難的人多。社會新聞上最常見的，是說洪水破壞了鱷魚養殖場，洪流卷著鱷魚，活像一部災難片。此外還有綠曼巴蛇被洪水卷出養殖場的消息，有人戲謔：“綠曼巴也入水了，是擔心鱷魚弟弟寂寞嗎？”

不論是否被洪水圍困，這次洪水確確實實讓曼谷人體驗了物資緊缺的滋味。大型超市里，罐頭、雞蛋、泡面甚至瓶裝水貨架全部空空如也，雖然沒有哄抬物價，卻無貨可購。甚至直到現在，超市部分貨架還是空著。

這次洪水其實可謂是一次緩慢的排水過程，當曼谷北部地區多數受災嚴重的時候，曼谷南部地區多數安然無恙。我有幸住在相對安全的曼谷南部，隨著洪水南下，周圍的人們也開始忙于防洪準備：雨靴、救生衣、小船、瓶裝水都被人拉到馬路兩旁販賣，沙袋和水泥磚石一度脫銷。相比平民們的淡定，老板們更加憂心自己的財產安全。一開始不信會淹水的老板們，看著洪水越來越近的消息，也成了路邊小販們的主要顧客。

曼谷南部地區是洪水入海的最后通路，受災情況也沒有早前受災的北部地區嚴重。許多地方以淺淺的內澇結束了洪災，更有許多早早砌好圍墻的民房，完全沒有淹水，虛驚一場。但由于是最后受災，水從幾百公里外的中北部緩慢流過來，浸泡各種什物并發酵了一個多月的洪水，即將入海也是最臭最臟。經過有些漫水的地段，我不得不掩鼻而過。我不關注洪水會有多深，我更關心洪水會停留多久。就像最近我的QQ簽名是：“又過敏了，可惡的蚊子！”因為曼谷的蚊子明顯多了起來，從媒體到各種民間組織都在呼吁市民清理水中垃圾。

不過泰國始終是一個可愛的國家，洪水剛剛過去，一切很快恢復原樣，即使在洪災期間，暹羅的微笑都不曾褪色。洪災期間，新聞節目受到全民的高度關注，但救災新聞的主角不只是人，狗狗等寵物都是關注的對象。新聞主播每天坐著小船去探訪受災同胞，有一期節目是笑星主播迪哥夜訪水上露宿的帳篷戶。一位樸實的青年男子沒有任何準備，裹著條浴巾從睡夢中醒來接受采訪，聊到動情處更與主播合唱起來，苦中作樂。

前年是“紅”，去年是“洪”。就像鬧“紅衫軍”的時候，“紅衫軍”控制的幾條街開外依舊人來人往；洪水恰逢泰國傳統水燈節，盡管洪水近在咫尺，居民小區的人們仍聚在一起開晚會，跳舞狂歡。

曼谷似乎每年都要出些頭條，讓世界見識到她的多面，不過不論經歷什么，曼谷依然是曼谷，風波過后，依舊平靜迷人。這也是許多像我一樣客居曼谷的人，在一次次駭人頭條之后，卻越來越喜歡這座城市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