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你還能撐多久

對于世世代代居住在湄公河兩岸的人來說，這條河是他們的生命之源；而對于這個日新月異的大陸來說，激流而下的河水象征其社會經濟的發展速度。現代化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成了沿河國家和人民難以取舍的魚和熊掌，各民族各國之間的合作與紛爭，也左右著湄公河兩岸人民的生活。

青海雜多縣——天然淳樸的湄公河源頭

在海拔5000多米的青海雜多，冰川聳立。這里，在風的呼嘯聲中，數百條流淌著雪水的小溪匯聚成一條名叫扎曲的河，這是一條當地人眼中來自天山的圣河。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斕的河水沖過懸崖，跨越石礁，一路向東南方奔騰而去，這便是湄公河最初的源頭了。但直至今日，人們對于湄公河到底源自何處，還有些爭議。數年之前，中國政府派出一個數十人的科考隊，最終在這里立了一個“國家地理標志”碑，自此，官方的湄公河源頭才確立。

河邊的康巴族牧民仍過著數千年來不變的游牧生活，寧靜安詳。跟他們先輩不同的是，現在他們往往騎著摩托車跟在自己的牦牛群后面，扎曲河在他們心中也少了幾分以往的神圣。不過扎曲河還是跟往常一樣，山巒的倒影在河里清晰可見，鵝卵石在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遠處的地平線上，往往能看見幾個黑點，那是謙遜的朝圣者，他們穿著厚厚的圍裙，手里拿著小木板，向著拉薩的方向跪拜。扎曲河水每靠近大海一步，傳統的光環便褪色幾分。

云南瀾滄江——水電開發的是與非

當湄公河(在中國稱為“瀾滄江”)流出青藏高原來到云南時，河流也就走向了現代化之路，同時也走向了紛爭之路。湄公河上最大的水壩——小灣水電站大壩就位于此段：292米高，923米寬，是全中國僅次于三峽大壩的第二大水壩。這座大壩經過3.5萬工人數年的建設，已經在前幾年完全建成，年發電量達到190億度，相當于兩個核電站的發電量。

水庫的建設帶來了顯著的社會和經濟綜合效益，但同時也帶來了許多問題。首先是移民問題，雖然移民數量只有3.8萬多人，但在移民安置以及移民生活習俗的改變方面，目前還存在不少問題：然后是上下游水量調節問題，據位于湄公河下游的老撾和泰國政府透露，在這座大壩建成之后，它們國內湄公河水位大約下降了30cm。

不過，這些問題似乎沒有影響湄公河上的大壩建設步伐：老撾最大的南屯2號水電項目即將竣工，此外該國政府計劃在湄公河上再建設9個水電站，因為電力出口為其帶來了豐厚的收益；在柬埔寨境內，也有兩座大壩正在建設中，還有數座正在規劃。由于湄公河上的水電開發速度太快，以至于世界銀行在2010年10月宣布不再對亞洲的水電站建設提供財政支持。

老束河段——行將消逝的動物天堂

“動物和自然都將被摧毀。”世界自然基金會的戈登警告道，“數千年來河水毫無障礙地流向大海，現在全變了。”這位美國人在數年前便開始領導該基金會在老撾東部城市桔井的辦事處，對湄公河有著深入的研究。

對于生物研究者來說，老撾與柬埔寨境內的湄公河就是一個天堂般的地方，這里河流寬闊，對岸的樹木在眼中只是地平線中一條綠色的線，河水里藏著各類動植物：每年從這里都能發現數百種新的生物種類。不過，當湄公河上一座座大壩聳立之后，這里到底會發生什么：大壩擋住了動物回溯的道路，壩體周圍的沉積污染物把河水染成了棕色，植物也難以從中吸取養分。

戈登常常和他的同事一起，花上幾個星期的時間，試圖使河兩岸的人們盡可能少地損壞自然。他們訪問學校，與僧侶們合作宣傳保護自然的理念(佛教僧侶對柬埔寨有非常大的影響力)。他們首先要保護的是短吻海豚(湄公河特有物種之一，世界上最大的淡水魚)。本來在柬埔寨境內的湄公河中生活有數千只這種海豚，“目前可能還有8、9個地方有短吻海豚出沒”，戈登說，“總數已經不足百只。”

漁村帕因泰——老漁民柏昆柏瓦的憂傷

泰國北部連續下了幾天的雨，61歲的老漁民柏昆柏瓦非常生氣，因為每滴雨水都會讓湄公河更加喜怒無常。他家在湄公河邊上的小村莊帕因泰，整個村子目前共有220人。“他們都是靠河吃飯的漁民。”柏昆柏瓦說。每天早晨，他都會開著那條帶柴油機的小漁船，撇下網，在湄公河里面轉悠，然后靠岸，把漁網收起來。不過這天，他又一次空手而回。面對著漁網里僅夠做一碗湯的魚兒，柏昆柏瓦想起53年前跟著祖父學打漁的時候，同樣的路線，靠岸時卻總能滿載而歸，最少也有幾十公斤的魚。他沒有抱怨，只是低聲呢喃道：“也許湄公河里真的沒魚了，剩下的也全都躲起來了。”說完，他看了看漁網，把它收起來，放到園子里的地上，村子在湄公河的咆哮聲中一片安詳……

不過稍微讓柏昆柏瓦感到欣慰的是，孩子們沒有繼續祖輩的生活，而是選擇了別樣的人生。他們都搬到曼谷去了，家里的臥室還掛著他們大學畢業典禮的照片。

金三角——中國幫助下的轉型之路

在湄公河穿過的泰國清盛府，緬甸、老撾三國交界區域，世代祖居此地的人們大多從事賣淫，鴉片種植和走私工作。因為早年這里的毒品商把鴉片賣到中國換取金塊，所以這個地方便有了自己的名字：金三角。這個區域的湄公河兩岸，因為氣候適宜，政府監管不力，罌粟的種植面積最高時曾經占全世界的60％之多。

金三角地區生產的鴉片對全世界尤其是中國產生了巨大的危害。為了勸說當地居民放棄種植罌粟，中國政府提供大量資金和種子，幫助他們種植水稻、茶葉和蔬菜；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幫助他們開辟港口，靠著湄公河發展旅游業。現在該地區的罌粟種植量已經下降到占世界總產量的不到10％。

在屬于老撾的金三角區域，老撾政府成立了經濟特區，許多中國商人來到這里租下幾百上千畝的土地，種植各種經濟作物；中國游客也會從國境線上直接乘快艇來到這里旅游消費。這里使用人民幣進行交易，用北京時間計時，用漢語進行交流，除了護照上的老撾政府字樣外，很難把這里與這個國家聯系起來。

越南龍川——靠河創造經濟奇跡

來到湄公河三角洲，便知道湄公河對這里的人們有多重要了。“在河中的4000多個島嶼之間，有大量的魚兒生活在那兒，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沒有人想過在這里修筑水壩或對這種狀態做出改變。”越南人范國英說道，他是龍川一家名為Agiflch魚產品加工廠的經理。

從20年前開始，范國英便在這家生產鯰魚片的工廠上班。2004年越南政府對當地的漁業生產進行扶持之后，Agifich的業務量迅速增長，目前整個工廠大約有3500名工人，每年出口近2萬噸魚片。短短數年間，魚產品加工業迅速成為當地的經濟龍頭產業。工廠所用的魚，基本上都來自湄公河里的人工養殖場。據最新的數據顯示，每立方米的河水中生活著150條魚。越南人成功地實現了湄公河的工業化，用事實回擊了柏昆柏瓦的觀點。

也許，人們以后會看到，魚兒一直還在湄公河中，但是，再也沒有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