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囚禁性奴案深度調查

2011年9月初，河南洛陽警方破獲了一起深挖地下室、非法囚禁6名女子（其中2名被殺）當性奴長達兩年的惡性案件。鑒于案情重大，洛陽警方層層上報公安部，并迅速出擊，將犯罪嫌疑人李浩在南陽老家抓獲。

李浩原是洛陽市技術監督局稽查大隊工作人員，人們實在無法想象，在單位低調平和的他，原來是一個如此變態的惡魔。過去，李浩曾是個消防英雄，多次立功受獎，但他后來為何會墮落成惡魔呢？請看本刊特約記者的深度調查——

英雄的尷尬：守不住愛情

“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即便槍斃也是罪有應得。將心比心，誰家都有子女，他禍害了人家，應該得到法律懲處?！崩詈聘赣H李奎安垂著頭低聲對記者說，“我們現在沒臉見人了，見到鄉親們只能躲著。”

今年35歲的李浩出生于河南省南陽市新野縣，父親李奎安和母親喬桂枝均是農民。17歲那年，李浩跟隨在洛陽工作的二伯生活，戶口遷至洛陽市。1996年秋，李浩高中畢業后入伍，被分配到江蘇沛縣消防中隊服役。

“兒啊，你在部隊好好干，為國爭光，為老李家爭光?！崩詈茡Q上軍裝后，父親李奎安在火車站廣場為他送行時殷切叮囑。“爸，您放心，我不會給您和媽丟臉的……”李浩鄭重起誓。

入伍后，新兵訓練時，李浩動作標準、悟性高、能吃苦，部隊領導一致認為他是一顆好苗子。不久，他被提拔為副班長、班長。此后幾年，李浩擒拿格斗樣樣精通，榮立一個二等功、兩個三等功，五次被評為“優秀士兵”。1999年，李浩被選拔為士官。他帶領戰友們照顧孤寡老人，多次在火災中沖鋒在前，還曾經在公共汽車上力擒小偷……李浩頻頻被媒體報道，成為沛縣人民心中的英雄。

2006年8月，李浩退伍后被安置在河南省偃師市質量技術監督局。同年11月，他被借調到洛陽市質量技術監督局稽查大隊一中隊，從事內勤。

初到地方，李浩依然保留了軍人生活作風。每天，他第一個到辦公室，打掃好房間，燒好開水后，同事才三三兩兩來上班。每次見地上有廢紙污漬，李浩總會忍不住收拾好。時間久了，有同事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這里不是軍營，你是不是太較真了？”李浩覺得自己一片好心反而得不到認可，非常茫然。

因為不合群，李浩也很少參加同事間的聚會，變得越來越孤僻。

不過，也有跟李浩投緣的。同事李姐見他為人踏實，便為他介紹了一個對象。女孩叫劉瑞，洛陽市人，在市區某街道辦事處工作。雙方初次見面，劉瑞對英俊質樸的李浩很有好感，李浩也覺得漂亮文靜的劉瑞就是自己喜歡的女孩。于是，兩人開始了交往。這時，李浩每月工資僅一千多元，除了生活開支，還要拿出一部分寄回老家，孝敬父母和八十多歲的奶奶。

周末，兩人約會時，劉瑞喜歡選擇去一些優雅浪漫的西餐廳，這讓李浩很難負擔。每次，他都拉著女友去經濟實惠的中餐館。時間久了，劉瑞忍不住抱怨道：“我從沒收到過你的鮮花和巧克力，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跟著你有什么意思？”

由于價值觀不同，李浩和女友之間產生了隔閡。但這是李浩的初戀，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盡量在別的方面彌補劉瑞。碰到劉瑞加班，無論多晚，他都等在外面，送她回家。他還學著下廚，為女友變著花樣做好吃的。

然而，這份愛情并沒有修成正果。2006年年底，不甘清貧的劉瑞提出分手。李浩不忍，懇求道：“你如果看中的是我本人，就不應該在乎其他外在條件?！眲⑷饟u了搖頭，冷笑道：“愛情不能當飯吃，你自己沒本事，憑什么讓我跟著你受窮？”劉瑞的決絕而去，對李浩的打擊很大，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2007年秋，李浩到丹尼斯商場買鞋時，認識了售貨員趙娟。隨著接觸的增多，兩個人開始了戀愛。

與前任女友相反，趙娟得知李浩家境清貧、收入不高，非常體貼他。每次到外面吃飯，她都揀最便宜的小飯館，點菜也從不浪費。趙娟的貼心和善解人意讓李浩非常感動，他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讓趙娟過上幸福寬裕的日子。2008年元旦，李浩和趙娟攜手走進了婚姻殿堂。

挖地窖囚性奴，英雄變惡魔

婚后，李浩的經濟壓力更大了。一次，李浩給父親打電話抱怨道：“爸，在城里生活開銷太大，我那點可憐的工資連家都養不起，還不如回家種地呢！”“傻孩子，你在部隊立下那么多功勞，現在又有正式工作，千萬不要這樣想?！备赣H這樣安慰兒子。

放下電話，李奎安陷入深思，是啊，如今城里的生活壓力那么大，靠兒子那點工資，一輩子也難買房子啊，可是自己種地打零工，也沒存多少錢……

為了讓兒子兒媳有個自己的家，李奎安拿出畢生的積蓄3萬元錢，又借遍親鄰，一共湊了6萬元，為兒子在洛陽市購買了一套70平方米的二手房。

之后，李奎安開始拼命掙錢還債。農閑時節，他到建筑工地做小工。為了多掙錢，已古稀之年的他竟然不顧安危，爬到30多米的高空拆卸鋼腳架。李浩得知后，常常夢到父親高空作業的畫面，甚至好幾次夢到父親摔下來倒在了血泊中……

巨大的生活壓力，讓李浩過得很累。一次，老家一個鄉干部到洛陽出差，李浩帶對方吃了“洛陽水席”。飯后，鄉干部提出去KTV唱歌。結賬時，李浩傻眼了，一共消費四百多元，而他身上只剩兩百多元了。無奈之下，他跟收銀員商量，把身份證留下，隨后把錢補上?？蓪Ψ剿阑畈淮饝?，非讓當場結賬。老鄉見狀，連忙自己掏錢買了單?？闪钊藲鈶嵉氖?，旁邊有個服務員鄙夷地說道：“沒錢還到這兒混啥？窮鬼！”李浩聽了，氣得臉色鐵青，沖上前去就要打人，幸虧被老鄉攔住了。

這件事對李浩觸動很大，加上想到老家的父親拼了老命在打工替自己還房貸時，他產生了強烈的發財致富夢，并因此一步步走上了歧途。

2008年年底，李浩從網上看到裸聊能賺錢，不由動起了心思，決定誘騙女孩裸聊掙錢。在哪兒進行裸聊呢？他想起自己位于西工區凱旋東路5號院的地下室。那是他兩年前以8000元的價格購買的，本想和妻子搬進去住，后來父親幫他買了房子，便空了下來?？傻叵率译x地面太近，并不安全，怎么辦？李浩冥思苦想后，決定在地下室內挖地窖。2009年8月，李浩開始行動，為了掩人耳目，他選擇在深夜開工，挖出的泥土并不往小區垃圾桶里倒，而是裝在黑色蛇皮袋里，用摩托車悄悄運走。

2009年10月，地下室挖到三分之一時，李浩到中州路一家KTV，以600元的價格叫了一個叫婷婷的漂亮女孩包夜。談妥后，李浩騎摩托車把婷婷帶到自己的地下室，看著簡陋潮濕的地下室，婷婷想走，李浩立即變了臉：“到了這兒，你就放老實點?！辨面迷趺炊紱]想到，從進入地下室的那一刻，她的噩夢生涯已經開始了。

當晚，李浩沒收了婷婷的手機，威脅她不準大聲說話，否則就要了她的命。為了不引起婷婷所在KTV的懷疑，李浩還用她的手機給她同事發了一條短信，謊稱自己辭職了。

婷婷被囚禁在了地下室內，此后，她開始了暗無天日的日子。李浩買來了電腦和攝像機等設備，讓婷婷擺出各種撩人姿勢與人裸聊，每小時收費100元。婷婷剛開始不愿意，但她終究敵不過李浩的威逼利誘，只能屈從。

此后，婷婷每天除了裸聊，還要幫李浩挖地窖。

建地窖期間，李浩對妻子趙娟謊稱在外面找了一份看門的兼職工作，每晚30元錢。善良的趙娟相信了。一年多后，李浩終于把地窖建成了。

人生變異，驚天大案引人深思

隨后，李浩在不同的夜總會和KTV，以包夜為名，分別把年輕的芳芳、莉莉、可可、小美騙來，囚禁在地窖里。

一開始，剛被騙來的女孩都堅決反抗，試圖逃跑。但李浩強行與她們發生了關系，而且拍下視頻威脅她們：“誰再不聽話，膽敢逃跑，就把你們的裸照發到網上，寄給你們的家人，看你們還有沒有臉做人？”李浩的話，將這些女孩嚇得不知所措。

2011年7月，李浩又從一家按摩店騙來了一個叫小晴的女孩。至此，李浩共控制了6名女孩，并安排她們進行裸聊，自己從中牟利。

由于生意不好，李浩不再滿足于裸聊的收入，開始組織她們外出賣淫。

不見天日的生活，讓這些女孩開始不安分起來。一次，李浩深夜歸來，見芳芳正在用鏟子掘鐵門下的土。為了控制住芳芳，李浩說要給她拍裸體視頻，芳芳堅決不從。李浩決心殺一儆百，用繩子將芳芳吊起來打。沒過多久，芳芳便斷了氣。李浩沒想到出了人命，嚇得丟下芳芳的尸體，倉皇而逃。

當天晚上，李浩徹夜難眠。第二天深夜，他返回地窖，竟然發現芳芳的尸體不見了。五個女孩爭先恐后地告訴他，她們將芳芳的尸體掩埋到了地底下。李浩十分震驚，久久說不出話。

三個月后的一天深夜，李浩要求可可陪自己，但莉莉吃醋，與可可發生爭吵。李浩氣憤之余又將莉莉打死，掩埋在了地窖的角落里。

眼看兩個同伴被打死，小晴等人更加惶恐。

2011年9月3日上午，李浩聯系了一筆生意后，將小晴帶出接客。接客過程中，小晴趁客人不備，迅速從窗戶逃了出去。小晴逃走后，立馬向公安機關報案，訴說了自己被囚禁的經歷，小晴的報案引起洛陽警方高度重視。由于案情重大，警方層層上報給了公安部。

根據小晴的描述，警方很快鎖定李浩為重大犯罪嫌疑人。

李浩發現小晴逃跑后，意識到事情敗露了。當天晚上7點左右，他溜回南陽新野老家。面對父母，李浩再也無法隱瞞，嚎啕大哭。李奎安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直視為“英雄”的兒子竟做出了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氣得差點暈過去。

9月4日晚上8點左右，李浩在老家被警方抓獲，他對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緊接著，警方出擊，解救了婷婷、可可與小美。

案發后，妻子趙娟得知這一切，抱著不到一歲的女兒，整日以淚洗面。“到現在為止，我還無法相信，那個疼愛孩子的父親、不忍心讓我受一點點苦的老公，竟然做出了這種事！”趙娟哭著對記者說。

然而殘酷的事實擺在面前，她只能面對：“盡管丈夫十惡不赦，但他畢竟是女兒的爸爸。”聽說監獄犯人的衣服不準有扣子，趙娟把丈夫的棉衣扣子拆掉，縫上繩子，交待李浩在洛陽的妹妹：“天冷了，把棉衣給他送去，囑咐他把繩子系好，別凍著?！?/p>

喬桂枝告訴記者，兒子李浩曾向她透露每個月工資只有一千多元，經濟壓力大。想想自己買房還讓父親賣老命，很愧疚。兒媳趙娟原本賣鞋子，自從懷孕后便辭掉工作，全家的生活重擔都落在了李浩身上。

“也許是從小窮怕了，他經濟壓力太大，才想盡辦法去弄錢的?！眴坦鹬φJ為，到城里工作后，各種壓力與誘惑，使兒子走上了不歸路。

目前，洛陽市檢察機關已經正式批捕了李浩。

針對此案，南陽梅溪律師事務所王峰律師說，李浩滅絕人性的行徑，實屬瘋狂而罕見。他之所以囚禁六名女子，不僅僅是滿足自己的獸欲和賺錢欲望，也與他一時無法融入社會，無法滿足他心底強烈的控制欲有關。

針對被囚的六名女子竟發生“爭寵”的順從行為，北京紅楓婦女心理咨詢服務中心創始人王行娟認為，被非法禁錮、遭受性侵的過程中，這些女子很容易產生強烈的不安全感和生存危機，求生本能遠遠超過了禮義廉恥，她們的癥狀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又稱人質情結或人質綜合征，指被害者對犯罪者產生情感。李浩的犯罪行為歷時兩年，期間就沒有絲毫破綻嗎？這樣的驚天連環綁架強暴殺人案，揭示了人性兇殘的一面，也凸顯了社會治安方面存在的問題。面對暴力，生命是脆弱的。這些女子的順從，并不是平等意義上的愛，只是強權下的屈從。（文中除李浩、王峰、王行娟外，其余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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