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個老婆,白撿個兒

我和小天他媽結婚時，小天正好是我的學生。之前，他一直畢恭畢敬地喊我“老師”。我成為他的繼父之后，他有些害羞，每天早晨拒絕和我一起去學校。我并不勉強，在學校里也時刻照顧他的感受。在家里他沒有敵視我，可對我保持著距離，做作業遇到問題也不直接來問我，而是找他媽媽，他媽媽就笑著說：“怎么不問你爸呢？”他沉默許久，低著頭走到我面前，不喊“老師”也不喊“爸”，含含糊糊地把問題指給我看。我給他講解，他認真地聽，末了還要說聲“謝謝”。

期末考試，小天的成績提高了10個名次，我們很開心，他媽做了一桌子菜，給我斟了酒，給他倒了飲料，說：“還不快謝謝你爸。你爸把你敏敏姐送進了大學，也肯定會把你送進大學的。”

敏敏是我和前妻的女兒，一年前剛考上大學去了哈爾濱。女兒考上大學之后，經人撮合我和小天他媽再婚。當初再婚時，別人勸我，女方帶著那么大一個男孩，可不好對付啊。我說，只要真心對孩子好，孩子也會真心對咱好的。

小天矜持地笑著，舉著杯子在空中老半天，終于說了一句：“謝謝爸！”我禁不住熱淚盈眶。我從來沒奢望他會喊我“爸爸”，畢竟讀高一的男孩了，能夠接受我這個繼父就不錯了。

那以后，我們之間一下子親近起來。他在學校里也不避諱我們的關系了。每天晚自習后，我都會等著他一起回家。他是個用功的孩子，有時候人家都走了他還在那里學習，我就在辦公室等他。學校離家并不很遠，我們一邊散步一邊聊天，有時候會聊一些男人之間的話題，他囑咐我回家不能告訴媽媽，很明顯把我當成了朋友。

女兒去外地讀大學之后，我孤單寂寞，沒料到，上天卻給我送來一個兒子，我覺得真是幸運。高中三年，我們就這樣相伴著度過。

高考時，小天的分數并不低，完全可以去外地讀更好的大學，他卻執意報考了一所本地學校，還說：“您和我媽年紀都大了，我媽身體不好，您的腰也經常疼，萬一你們都病了怎么辦？我姐離得那么遠，再說，她以后嫁人，還不知道嫁到哪里呢！我在你們身邊讀書也安心，以后工作也在這里，可以照顧你們。”

還真不幸被他言中了。敏敏談了一個外地男朋友，大學畢業后跟男朋友去了南方。我說：“你就這么狠心丟下你老爸一個人啊？”女兒嬉皮笑臉地說：“您怎么是一個人呢？您有老伴兒，有兒子。我和小天說好了的，他答應好好照顧您。”我說：“是你讓他讀本市大學的？”女兒說：“是他自己選擇的。”

女兒上班之后，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倒是小天，每個周末都回來陪我們。回到家他也不像有些孩子那么嬌氣，總是忙里忙外的。他媽說他自小苦慣了，所以懂事。放假時，小天喜歡陪我去學校打乒乓球，爸爸長爸爸短地叫著，不知內情的人都以為我們是親父子。也有喜歡生事的人在我耳邊叨叨：“小天這孩子聰明得很呢，現在是你供他讀書，他能不把你哄得高興啊？”我說：“有個這么好的兒子愿意哄著我高興，即使不是真心真意喊我‘爸爸’，我也心甘情愿被他哄。”

前年我的腰病犯了，我90多公斤的體重，他媽根本沒辦法搬動我。幸虧有小天，他每天晚上從學校回來，夜里就睡在我身邊，一聽到我有動靜就會醒，著急地問：“爸，你有事嗎？”還說，“你要是躺著無聊，我陪你說說話。”一個月下來，我沒瘦，他倒瘦了好幾斤。

小天大學畢業后，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在市里一家外資公司，工作比較忙，加班是常事，年輕人都喜歡加班后去吃個夜宵再唱唱歌什么的，可小天總是下了班就回家，還說：“我知道你們每天做那么多好吃的，我不回來就得扔，太可惜了！”其實他是逗我們開心呢！

前些天母校同學聚會，我想去又擔心路上折騰，腰疼會發作。小天看出了我的心思，鼓動我去，并向公司請假自告奮勇陪我。大家見到小天都有些意外，小天大方地說：“我爸腰不好，我怕他路上犯了，就陪他來了。”席間同學們唏噓不已，羨慕我有個孝順的好兒子，甚至有同學說，自己有高血壓，讓兒子陪著，兒子卻說沒時間。不知詳情的一個女同學問我：“老賈，我記得你有個女兒，怎么又冒出一個兒子來啊？”我大笑：“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兒子，你們可沒這福氣！”

有時候看報紙雜志，看到征婚欄目，發現有些征婚的男士會在征婚啟事里特別注明“帶一女孩也可”，言外之意就是帶男孩不行。我就不理解，帶個男孩怎么了？時代在發展，血親宗族那一套陳規陋俗早就過時了。再說，養大的孩子是否孝順，跟血緣沒有直接關系，就看你把孩子教育得是不是成功。有的親兒子不一定孝順，非親生的兒子，反而貼心，即便他長大了重新回到親生父親身邊，也不會忘了你對他的養育之恩。

是啊，時代在發展，有些觀念也應該與時俱進。血親宗族的時代正漸漸離我們遠去，所謂“拖油瓶”的舊觀念是不是也該漸漸退出歷史舞臺呢？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