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鋼琴家

3011年7月28日的早晨，李偉心緒不寧地在手術室外轉來轉去。

他在等待第二個兒子的出生。玻璃窗那一邊，幾名護士仔細地核對著液晶屏上的各種數據，旁邊一個碩大的透明培育罐里，孩子正在人造羊水中靜靜睡著。

液晶顯示器上，正在倒數，還有10分鐘，他的兒子就要出生了。

希望不要和大兒子一樣，李偉心頭止不住一聲嘆息。這是一個基因決定一切的年代，每個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會被全面地檢查。

兩年前，大兒子出生時，電腦給出了一個讓人沮喪的結果：孩子將是個非常平庸的人，既沒有音樂細胞，也沒有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

剛剛被推出手術室，兒子就被送進了普通護理病房。這樣的情景和自己出世時一模一樣，李偉抑制不住失望。

雖然物質生活極大豐富，世界上早已沒有了窮富之分，但社會還是依靠天賦和職業劃分出了等級。身為普通人，總有些生活是可望不可即的，總有些地方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李偉想，這和1000多年前窮人、富人的分級并沒有本質區別，甚至更加殘酷。因為1000多年前，還有“奇跡”的存在，最起碼他知道，1000年前，還有很多天資不佳的人，通過自己的努力，完成了丑小鴨到天鵝的轉變。

但現在卻不可能了。因為一切早就注定，天才會得到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環境。就好比沒有音樂細胞的孩子，最多只能去學習如何去欣賞天才們的作品，而不能“浪費資源”地學習作曲。

一切，都從出生的那一刻被決定了。幾百年來，也不斷有人質疑過這個靠電腦程序決定人類命運的方式是否合理，但卻沒有多少效果。

“恭喜你，李先生，你的二兒子出世了，生命體征完全正常。但是，我們需要你做出一個選擇。”對著手上的液晶工作簿，醫生面無表情，“你的二兒子，具有非同尋常的音樂天賦，配合對他手指、肌肉和未來性格的分析，我們認為他很可能成為一個鋼琴家。”

“但是，我們也發現，他的基因里存在著精神疾病的風險，而這和音樂基因是互相影響的。按照程序分析，如果你不修改這個基因，他將有67%的可能性，在45至60歲時罹患嚴重的精神疾病。”看著李偉茫然的眼神，醫生不耐煩地說，“就是說，你必須選擇，是要一個普通的孩子，還是要一個可能會得神經病的鋼琴家。如果你覺得為難，可以由電腦進行分析，自動選擇一個最佳方案。”

李偉沉默了。該如何選擇，做一個鋼琴家，意味著進入了上流社會，一家人的社會地位、生活狀態都能隨之而改變。但這一切的代價，卻是他長大后可能成為一個精神病人。

“孩子長大后，會怪我嗎？”李偉覺得，無論如何選擇，都是那么的艱難。或許，這就是很多家長把決定權交給電腦的原因吧。

“還是未知的生命更加精彩，現在的人類，生存的樂趣在哪里？”看著襁褓中的兒子，李偉久久站立，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