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世紀40年代以前,在山東高密農村,年輕人到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年紀,都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決定終身大事。其所訂制的規矩有很多,每一條皆上關乎祖宗下關乎子孫,說得有頭有道,令人不得不聽從。以定親為例。
定親時,由男方備好彩禮,由媒人陪同,帶著禮帖,到女方家求婚。禮帖外帶封套,封套用硬實的大紅紙封糊,上多用木版印刷有求親的吉祥祝語,如“五世其昌”、“百年好合”等。禮帖上用木板印刷或用毛筆書寫“微物幾色,敬祈納”的字樣。禮帖遞過,表示此門親事已定,之后,雙方皆不準毀約。定親后,男方擇吉日,行傳柬禮,此為正式婚約的標志。
為了顯得鄭重其事,雙方寫好的柬都要各自盛放在一特制的木匣里,該木匣俗稱“拜匣”,要當面交換后,再各自帶回。接下來,男方就要選擇舉行結婚的日期,把查好的迎娶吉日填寫在一張以示喜慶的紅紙上(俗稱“日子”),告知女方。結婚時,將這張“日子”貼在新房內的門頂上,貼得越高越好。貼的時候有人會在一旁大聲叫喊“往高里掛”,“掛”與當地口音“過”音同,意思是人往高處走,日子會越過越好。
過去在鄉下,能提筆書寫一手好字的人難找,更不用說編那些飽含深意而又拗口的詞句了。有人瞅準了商機,想方設法拷貝下禮帖、柬、“日子”及封套上所書寫的文字和行文格式,以此為樣板,讓雕刻木版年畫的藝人仿刻,并在適當的位置刻上起裝飾作用的花紋和詩句,下配以身著官袍、頭戴官帽的狀元郎和小童打牌扇的圖案,使人覺得用這樣的木雕版印出的柬才顯得正規體面,有法定效力。營銷此類物品的人,多在家中設攤,批發零售兼顧。他們一邊印刷,一邊裁紙粘糊封套,一邊還捎帶著賣年畫。有的人家還備有剪紙,外帶封窗或包裝用的粉紅色紙,可謂“一條龍”服務。
印制禮帖、柬、“日子”及封套的顏料較單一,多用的是金粉和黑墨,如圖中所示為20世紀50年代初期印制“訂婚證書”封套圖案的木版,該版長25.4厘米,寬13.6厘米,厚4.2厘米。周邊以勾連的回紋為框,標頭以一五角星相隔,兩字為一組,刻“訂婚證書”4字,字體為篆書。可能是剛剛處于解放時期,用五角星作裝飾,一是追趕時髦,二是多多少少還帶有一點權威的意味,以此來顯示證書的身份不凡。下以兩條弦紋相隔,雕刻一龍一鳳及如意云紋,龍鳳相向托呈一雙喜字歡舞,雙喜字兩邊相對稱飾有兩枚石榴和兩枚桃子。石榴寓“多子”,雙桃寓“福壽雙全”。
該版線紋整體呈現金色,可知是長期刷抹金彩印刷所致。封套內裝的證書,為一紅紙,上印有“訂婚證書”的字樣,周圍纏綿相連有梅花和石榴的紋飾,梅與“媒”諧音,表明是有媒人撮合,并暗含“眉開眼笑,喜事連連”之意。印文為:“立訂婚書人(下空缺)。茲得家長同意,經(下空缺)君之介紹,雙方情愿訂為夫妻,立此婚約,分別存證。”后所印男方家長、女方家長、訂婚人、介紹人及訂婚時間中有多處空缺。文空缺處,由購買者自填。
也許是隨老一輩的習俗,也許是出于依賴,直到戀愛觀大為改變的20世紀80年代,仍有很多人習慣在登記領取蓋有地方人民政府印章的結婚證后,再買上一份這樣的土造“訂婚證書”,才覺得不缺少什么。這種情愫很難說得清楚,這種情結常繞在人們的心頭,被視為是一種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