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花樹,寂寞無聲,落英繽紛。偶有風來,粉色絢爛的花瓣紛繁下墜,好似天堂圣景。
小時候,只要看到這門前的桂花開了一樹,便急著好奇地問:“媽媽,花兒為什么要開放呢?”
“因為它長大了。”媽媽說。
記得,那時的我還不滿四歲,我弄不懂媽媽如此深奧的話,只心想著:花兒開了,然后掉落下來,肯定是想著要偷偷跑出去玩咯!
五歲,頭扎兩根麻花辮的我終于能背下第一首古詩。那天,看見剛踩進門來的爸爸,媽媽便直起身來狂奔過去,激動地抱著他,喊道:“花要開了!花要開了!”盡管,那個時候,我并不清楚,我能背下古詩和花開到底有啥關系。
六歲,在幼兒園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弄丟了錢,回到家,瞪著兩只大眼睛,伸手再向媽媽要;
八歲,放學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弄丟了錢,一個人蹲在家門外的扁桃樹下哭得稀里嘩啦;
十一歲,在學校的抽屜里不見了錢,著急得很,于是盤算著下回一定要找個藏得更深的地方;
十五歲,錢從口袋里不翼而飛,我開始學會在表面保持沉默,連著幾個星期在心底責罵自己怎么老這樣呢!
十六歲,終于,上了自己期盼已久的高中,我欣喜無比地在操場上狂跑了一大圈,因為,那個可以任我自由支配錢的“時代”終于到來了。開學前的那一天,我拿自己好不容易積攢下的零用錢新買了一件碎花衣裳,洋洋得意地走到媽媽跟前耍“寶”,殊不知,媽媽微笑地看著我,搖起頭來,對我說道:“花,才開了個半呢!”
曾以為,住校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
曾以為,裝在口袋里的零花錢可以夠我吃上好幾個月了;
曾以為,一大個食堂里大伙兒一塊吃飯是多么的開心;
曾以為,宿舍里,能睡在上鋪天天看著天花板是多么美妙的一種享受;
曾以為……
可,原來住校,忽然沒了自己的私人空間,是那么的痛苦;
原來,幾百塊錢只夠幾個星期的花費;
原來,同學們一窩蜂擠在學校食堂里吃飯是這么的苦不堪言;
原來,上鋪每天對著的天花板也經常有黑蜘蛛來作客;
原來……
結果,才住校的頭一天晚上就哭了,第二天哭,第三天繼續哭,第四天沉默了,第五天又哭,第六天哭下的淚水浸濕了大半個枕頭……那是個不見天日的“哭月”,我已經在自己的心事本里煉就到了“淚流成詩”的境界。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個月往家里打的電話都打爆了兩張電話卡,學校老范超市的電話亭成了我課后最想要去的棲處。
一個多月折騰下去,脾氣漸漸消停了,很自然地,便投入進了學習。只是,偶爾也還會想家,偶爾也還會莫名其妙地想要哭泣,偶爾也還會想打電話回家向媽媽撒撒嬌。
原來,長大了的花兒也并不很想離開樹梢,獨自跑出去玩耍嘞!
盡管,如今還是沒能找到從不凋零的玫瑰;盡管,一路上遇到的王子都不那么“王子”;盡管,還是懷念那些裝在藥瓶子里的螢火蟲;盡管,嘴上總嚷著“我不想不想長大”;盡管,還盼望拉著外婆赤腳跑回到池塘里去摸田螺……可,我終究還是長大了。雖然,花——只開了個半。
成長,是那么的無聲,就像是花開的聲音。悄無聲息的花開,悄無聲息的成長……無聲中,我長高了,變堅強了;無聲中,我已經學會了不哭,學會了冷靜地思考;無聲中,我開始不知不覺地走進充滿哀愁與煩惱的青春年華……
秋天,就快到了,校園里彌漫起了一片桂花飄零的香味,沁入人心。趴在教室的窗臺前,我迎著這股涼涼的輕風,心中頭一回感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歡愉。我想,這世界上,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種花開的聲音,能夠蕩漾出成長的喜悅呢?
今年的這個冷冬,隨風沙吹也不再躲避,任雨水打也不哭泣,因為,我已成長,我已做好了對生命全力以赴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