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
我的廈門之旅,經歷了一次光合作用的“化學過程”。來到廈門,發現無論是匯集人文情懷的廈大周邊,還是在繁華的中山路上都有“光合作用”這家書店的影子。第一次的邂逅,是落地窗里淡黃色,又偏一些咖啡色的燈光吸引了我。推門而入,悠揚的旋律,以一種似有似無的節拍輕輕地緩緩地徘徊在書屋的每一個溫馨的小角落。本以為不大的書屋,卻沒料到是閣套式的建筑,越往里走,越覺得別有洞天,似有登堂入室之感。并沒有像大書店那樣整齊劃一的擺放,而是在你最舒適的角度看到你喜歡的一本書。
我有一個偏好,評價一個書店的好壞,并不是僅僅看一個書店的書是否齊備,還要看書的格調高與否。除了一般書店都具備的書籍種類之外,光合作用的哲學類和社科類的書非常齊備,在這里我找到了在新聞學課上老師向我們推薦的那本《破解費馬大定理》,只是一個無意的問訊,售書小姐竟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復,僅有一本了。而這如果在南昌是多么的難尋的一本書啊。文化氛圍和素養高的地方,是一個全方位的高層次,是高雅齊具的地方,我一直很欽佩廈門以及廈大開放與兼容的氣質。
坐在長椅上醉心于一本閭丘露薇的《行走中的玫瑰》的時候,一陣陣濃醇的咖啡香氣淡雅地踱到我的鼻子周圍,我聞到咖啡豆那股沉淀已久的香味,似乎人類久遠的遺跡正在慢慢地向我走來了。光合作用原來是這樣的享受!
在這個書屋徘徊了2天時間,不忍離去,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次享受光合作用的溫暖與動人!
——讀者孟澤奇
早先的“光合”非書類商品并不多,只是一些CD、筆記本、書簽、彩色鉛筆之類,與整體氛圍還算搭調。我2008年離開北京,2010年再次去光合的時候甚是驚訝,連筆記本電腦都賣上了……
我的感覺是,賣書已經不掙錢了,否則沒有必要把自己辛苦經營十多年的品牌書店搞得如此“不倫不類”……
——來自豆瓣的讀者
書店的浩瀚千年
關于書店,各朝代還有書林、書鋪、書棚,書堂、書屋、書籍鋪,書經籍鋪等繁多名稱。這些名號,除統稱書肆外,宋代以后統稱為書坊。書店一名,最早見于清乾隆年間。在中國近代史上,書店也叫書局。
而中外書店,都因考試類圖書應運而生,大約已有2200年的歷史了。
西漢漢武帝時期,京師興太學,郡國立學校,為適應學生讀書,書肆應運而生。西漢文人揚雄在《法言·吾子》一文中說:“好書,而不要諸仲尼,書肆也。”這是中國現存古籍中最早提到書肆。
手抄本是當時的圖書形態。起初,書肆出售的書籍就是將文字抄寫在竹簡、絲織品上的抄本。紙張發明后,則抄在紙上,這也大大促進了書肆發展。南北朝時期,書肆已遍及洛陽,長安,大同、安陽、南京、成都、江陵等地。唐代抄本書盛極一時,書肆也兼售書畫。唐《尚書故實》有載:“京師書肆孫盈者,名甚著:盈父曰仲容,亦鑒書畫,精于品目,豪家所寶,多經其手,真偽無所逃焉。”
1744年,乾隆皇帝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內府所藏元版《千家注杜詩》,宋版《古列女傳》等書,書末標有“勤有”二字印記。他想弄清其來歷。便下令閩浙總督查明勤有堂出處。
結果發現:勤有堂這個深藏在閩北山中的書坊,居然是余氏家族從北宋時就開始經營的,跨越南宋,元、明三個朝代,歷經700多年而不衰。
勤有堂是一家集出版、發行于一體的書店,是當時古代書坊的一個縮影。自宋到明,福建書坊林立,雕印業發達,經營有方,刻書數量居全國之首。此外,刻本圖書還與瓷器、絲絹、金銀銅鐵一道,在泉州港裝船出發,漂洋過海,以換取暹羅的人參,布匹。自宋迄清,福建刻本足跡遍及日本群島、南洋群島,遠至歐洲,非洲、北美洲,深受當地人喜愛。在西方,書店也是從手抄本開始的。公元1、2世紀,希臘也有了抄書出售的書店。在中世紀的歐洲,書店是大學的附屬設施,而大學又附屬于基督教會。書店除自銷抄本書外,還批發給流動書商,讓他們到各地出售。
近代意義的書店,始于19世紀。當時,歐洲的書店迅速發展,并逐漸從出版中分離出來,形成一些專門從事圖書發行的書店。
這一切,都是以技術革新為背景。
15世紀中葉,德國的谷登堡發明了金屬活字印刷技術以后,教會,政府、大學、改革家和急進派都利用印刷術出版書籍,宣傳自己的主張。這時的書店則成為作者、印刷商和書商結合在一起的經營機構。1786年,英國政府在倫敦成立了女王書局,主要出版和銷售官方文獻和議會文獻,在倫敦、愛丁堡,貝爾法斯特設有分店,銷售圖書。
目前,歐洲現存最古老的書店已經有279年歷史——1732年,法國人皮埃爾在葡萄牙里斯本創辦了這家書店。在這家書店的櫥窗公布欄上,有一張小小的黑白色海報,上面用英文寫著這么一句話:“我們目睹了一場地震,一場內戰,9個國王,其中一位被刺殺,16位國家總統,48位總理,三代共和國誕生與交替,6次政變,2次世界大戰,柏林墻的倒塌,歐洲的統一,歐元的啟用……噢,別忘了,我們還賣書!”
這樣的開場白,讓人多么歡欣鼓舞。那些文字藏于竹簡、織絲或者泛著清淡墨香的紙上,處處都是讀書之人,愛書之人,書店的浩瀚千年,就隨著悠悠時光和科技的進步而流轉。
書店之傷
有數據顯示,十年多來,中國一半的實體(傳統)書店被迫關門!
6年前,上海大型連鎖書店思考樂書局因債務危機倒閉,昭示著實體書店業的危機初顯端倪。2006年,書法家席殊苦心經營12年的“席殊書屋”圖書連鎖體系全盤崩潰。同年,在香港發生了一件更加具有諷刺意義的事件:香港青文書屋老板羅志華被倉庫內倒塌的書堆砸死。而由于書屋長時間門庭冷落,無人問津,羅志華死亡兩周后才被發現。
隨后,實體書店開始進入“病危期”——2010年年初倒閉的北京第三極書局,在2006年開業之時,營業面積近2萬平方米,書店內有30萬種圖書和10萬種音像制品,其巨大的戶外廣告曾醒目地懸掛在北四環邊的高樓上。然而營業3年后,近8000萬元的虧損,讓這座曾號稱“全球最大全品種”的書店土崩瓦解。
還有前文提到的廈門“光合作用書房”,曾經,它叫做“陽光書坊”,它的創辦者孫池愛書并懷抱著對書店的浪漫理想,他希望這是一家溫暖的書坊,希望閱讀能讓讀者有直面陽光的勇氣和力量。2011年10月28日,這家鼎盛時擁有31家加盟店,號稱“擁有全國最大連鎖渠道”的民營連鎖書店,因被曝資金鏈斷裂、高層集體辭職,遭到部分供應商哄搶,以償還所欠書款。一夜,猝死。
其實早在2008年,上海三聯出版社出版的《書店的燈光》一書中,美國作者劉易斯·布茲比就和讀者分享了自己對于書店的回憶和情感,同時這樣問道:“書店正在死亡嗎?”如今,書店的經營現狀或許讓劉易斯更加困惑了。
一連串的民營書店“關門事件”,刺激了人們的神經,衍生出一場“民營書店何去何從”的全民討論。這場坊間討論中,也浮現出電商沖擊、租金高漲、政策性歧視、運營模式、轉型定位等直擊痛處的關鍵詞,讓從業者冷靜,沉思——
“有著美好的理想,但卻艱難求生。”這是中國民營書店
普遍的傷痛。
中國民營書店的第一批創辦者們,大多擁有執著的文化理想,那個時期的書店,影響了整個中國。北京的“風入松”、上海的“季風”,廣州的“學而優”……隨處可見的是文化種子的萌芽,這當中大多數的民營書店,都起于“地下室”、大學周邊或者居民區。生于暗處,面朝陽光,最終蔓延整個城市。十年前,曾經是民營書店的好時光,直至05年后才漸漸失落。
書店的價值鏈、產業鏈一直比較單一,出版社出書,發行商批書,書店賣書,讀者買書。這個行業中,國營體系長期以來占據著主導地位,出版社改制的風潮曾經讓書店業看漲,而后,發行體系面向民營的部分開放也被看漲,可直到今天,二渠道書商與民營出版商仍然是一個尷尬模糊的政策定位。在整體產業鏈的市場化并未形成、成熟的時候,作為“末端”的書店卻被推向了高度競爭的市場空間。
圖書行業的“暴利”只是片面的假象。在長長的價值鏈被瓜分完后,書店分得的只是杯水車薪。除去人力、房租和各項費用,一直支撐書店向前發展的是圖書行業的結款制。書先發,賣出,才能結款。可以月結、季結、年結,當然也有“一直不結”。
也有不少人認為,近幾年來逐漸升溫的“網絡購書熱”才是擠占市場的“元兇”。中華全國工商聯合會書業商會副會長王笑東卻給出了不同的看法:“事實上,網上書店并不是實體書店的最大威脅。準確地講,二者屬于‘競合關系,有競爭,同時更有合作。網上書店能彌補實體書店在宣傳上的不足,讓消費者及時了解市場。”
王笑東表示,實體書店的消失是多種原因促成的,首先,行業利潤率降低是關鍵。一方面,圖書價格太低,比如與內地匯率相差不大的香港,圖書價格是內地的4倍,低廉的價格決定了這是個薄利行業,一有網絡等競爭因素,就會影響到實體書店的經營:另一方面,伴隨著近年中國房地產業的火爆,不斷上漲的租金帶給實體書店更大的壓力,成本上升后,虧損在所難免。此外,愈發嚴重的盜版問題已成了實體書店另一大困擾。以往紙質盜版書還需要讀者付出低廉的成本,而今天,電子盜版憑借著其“免費、快速”等特點吸引了大批讀者,給實體書店帶來沉重打擊。據了解,一本暢銷書發售后不到24小時,網上便會流出相應的盜版電子書,讀者可以從網站下載這些盜版書,拷入電紙書、手機等電子設備后隨意閱讀。
書店日益蕭條的背后還有諸多復雜的社會因素。從根本上講,整個社會對知識和文化的尊重在下降,喜歡讀書的人越來越少。“年輕人應該是讀書人中的主要群體,但在今天,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會走進書店,沉靜下心,讀一本好書。”
書店不會完全消失
縱觀歷史,人們的閱讀媒介在不斷地發生變化,先是竹簡取代了甲骨:然后在漢代時,紙張的創造標志著竹簡的“下崗”;而后的計算機和互聯網又為我們的文字交流和信息傳播提供了新的平臺:如今更有了形形色色的電子閱讀器,不一而足。某位IT企業的總裁就曾說:“電紙書的問世,會讓紙質書成為歷史。”但毋庸置疑,在這個浮躁之風日盛的時代面前,一個供人們讀書、買書、愛書的地方,其意義顯得尤為可貴,是不可或缺的。
學者張頤武也曾談起他對書店現狀的看法:“首先,實體書店的消失和書籍的沒落絕不可混為一談。近年來盡管很多書店消失,但圖書出版、銷售未見減少;其次,即便在科技轉變,社會發展的過程中,實體書店的衰落也是正常的,但任何一個書店的消失,都會讓人感傷。一個崇尚文化的書香社會不應該沒有書店;第三,書店不可能完全消失,以后肯定是‘大的越大,小的越小,有物業產權的大型書店可能越做越大,民營的可能會越做越有特色,越來越小眾。”
“各種個性的獨立書店滿足的是現代人對浪漫的一些幻想”,正如英國利茲大學媒體研究所研究員蔡明燁所說,在現實生活中,除了浪漫還需要更多其他的元素才能確實維系書店的生存。萬古長存的書店是沒有的,萬古長存的書卻有很多。但愿無論書店如何變化,愛書、愛好書的人和善待好書、善賣好書的書店總能相互吸引、獲得尊重和支持。這樣,人和書店就都不會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