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飚
甘州史小玉
甘州史小玉
我朋友中的一位
酒泉孫江、山丹梁積林、涼州謝榮勝……
史小玉不是詩人是畫匠
畫飛天畫力士畫點燈添油的供養人
畫一壁千手千眼觀音
吳帶當風曹衣出水,天衣飛揚滿壁風動
鐵線描折蘆描行云流水描
千手千眼觀音眨了眨眼
耳朵根一抹張萱紅
千手千眼觀音像親人
我來找朋友史小玉
一身斑斑顏料的史小玉
自己抱了抱自己,然后在
莫高窟三窟西壁細毫墨書:甘州史小玉筆
再然后,雇一騎雙峰駱駝
他說請我到甘州橋樓喝茶去
史小玉,元代甘州人
孫江、梁積林、謝榮勝……
走,朋友們一起喝茶去
從西藏帶回來的紀念物品
兩次去西藏,相隔十幾年的時間
隨意整理一下購買的紀念物品
頗有一種時間錯位的感慨
先說一件尼泊爾花襯衣
粗紡豎條紋盤扣的尼泊爾花襯衣
記憶不缺氧,翻過唐古拉山
拉薩佛多,八廓街熱鬧
再說一把尼泊爾壺
紅底藍花的壺嵌著工藝繁雜的銅皮
一頭小銅獅子居高臨下盤踞在壺紐上
壺的銅提手鑲了一顆瑪瑙石,紅得像繡球
十八顆打磨成橢圓形的岡底斯山脈石頭
穿成一串,一顆顆雕刻著佛像
十八顆石頭上佛像不悲不喜的表情
讓我內心沉靜若納木錯湖
兩串香珠手鐲
一串火山石手鐲
火焰成灰,留下冰冷的石頭
一串綠松石
綠度母那種綠
綠得讓人心生憐憫
一個銀手鐲
價格便宜,估計是假的
假銀器時間久了會發黑
不急,時間是揭發者
一顆黑曜石胸墜
產地阿富汗,這顆黑曜石胸墜
是塔利班炸毀米拉日巴大佛之前還是之后
采掘制作的呢?我在西藏多座寺院見到過
米拉日巴,騎一粒青稞
飛來飛去的米拉日巴
一顆石榴石胸墜
產地印度,《吠陀》成書億萬年前已經形成的
石榴石,我用手撫摸著
似乎隔著喜馬拉雅山的寒流
石榴石胸墜向我述說著不止一個隱秘的故事
一枚蜜蠟胸墜
像是一小塊上好的奶黃色酥油
有著妻子貼身體溫的蜜蠟胸墜
散發著淡淡的松脂香味
現在,我要說到家里墻上那面氧化的銅盤
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波斯圖案環飾的
銅盤上古波斯國王的胡須還是那樣蒼白
騎馬的公主還是那樣輕盈
其實,一根孔雀翎就足以承載這位公主了
最后說說一把雕花藏刀
收藏者無用的武器
依然是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
制造它的工匠和我
在拉薩街頭注定又一次錯身而過
拉薩雜記
天空太藍,藍得像是孔雀藍
知道孔雀藍嗎?在你還沒弄明白的時候
天空又藍得像是寶石藍了
山峰太多,多得好似一個個體系繁雜的神
天地神、曜神、十二地母、六臂護法神……
傳說辟火災根敦培神曾七次說話,他一開口
喜馬拉雅山必然發生一次大的雪崩
怖畏金剛身佩五十顆人頭
綠度母有二十一身
綠度母端坐在二十一座山巔之上
弘法者蓮花生曾經把一場大火變成湖水
然后盤腿在一朵蓮花上靜修
米拉日巴騎一只老鼠唱著“道歌”
苦修密宗得正果者身輕若一張貝葉經
因此就騎一只老鼠嗎
讓人想起達賴夏官羅布林卡的那幅壁畫——
大象馱著獼猴,獼猴馱著兔子
兔子頭上還站著一只羊角雞
一切都是那樣自然而然天經地義
或許,你還可以頭插一根羽翎
嘗試一下飛翔的奧義
一茬茬的青稞黃了
修建了五十八座鐵索橋的唐東杰布
頭發白了,白頭發的唐東杰布
成了大昭寺香火旺盛的一位神
而供奉給他的酥油是用來涂抹橋欄的
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戴一頂黃色僧帽
布達拉宮留下了他的手足印
宗喀巴剛剛離開
手足印還散發著他的體溫
拉薩河在這座圣城的邊緣流著
河水的聲音就是宗喀巴腳步的聲音嗎
神秘修習者對此不置可否
我在八廓街轉來轉去
想起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情歌:
“在那東山頂上,升起一輪皎潔的月亮。
瑪吉阿米的容顏,出現在我的心上。”
倉央嘉措當年幽會情人的密室就在八廓街
現在成了一家瑪吉阿米酒館
一個佩飾鮮艷節日一般的女子迎面走來
我想叫她瑪吉阿米
瑪吉阿米藏語就是未嫁嬌娘
倉央嘉措瑪吉阿米
仿佛八廓街那只躡足流浪的黑貓
拉薩遲到的夜晚瞬間就暗了下來
如果允許,還請佛前的某一盞酥油燈
及時糾正我白天的錯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