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

吳詩妮

前奏

最近的我，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黑夜。這種感覺像不小心中了蠱毒一樣，毒氣從我心里向外慢慢擴散，遍布我的全身，每一個最細膩的毛孔都充斥著最致命的毒氣。最后我無法自拔，任毒氣擴散。像氤氳著最致命的毒氣，是我現在沉迷在黑夜里的心情。

我站在最寂寥的夜晚攤開手掌，閉上眼睛。聽到有樂曲緩慢地流過我攤開的手掌，流過我閉上的雙眼。最終游離在我的耳畔，淺唱低吟。那就是了，是暗涌在我心里的夜之音符，悄無聲息地編排成曲，我叫它夜曲。

音起

我喜歡被瞇縫上最耀眼光芒的事物，一度認為只有包裹上最璀璨的光，這樣的事物才亮麗美好。于是對于我來說，黑夜這個字眼很黑暗。

某天午后，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這個位置很不討人喜歡，夏天最猛烈的陽光停留于此，同時窗外最美好的似錦繁花也在此盛開。我曾經愛著這個學生眼里最痛苦的桌位，它帶給了我最喜歡的場景。籃球少年手中橙色的球體劃破陽光，像他們眉宇間的英氣，劃破了所有中學時期難以承載的苦痛；光鮮亮麗的女生坐在樹蔭下嘻嘻哈哈，笑容比夏至盛開的鳳凰花還要燦爛。可是時至今日，我轉頭瞇起眼睛看黑板，粉筆顆粒在陽光中靜靜漂浮著，有種悲哀的情緒直沖沖地壓下來，對著我，對著我這短暫又冗長的旅程。對著我無法預測甚至不敢預測的未來。

——窗外的盛夏光年，它不屬于我。

高潮

是時候了，我想，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四方天空。也許就是由于這個原因，我在尋求那些類似安靜物質的道路上與黑夜打了照面。像小說里說的命運安排，像物質找到了符合體積與質量配出了準確的密度。然后，我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了黑夜帶給我的歸屬感。

黑夜，它不是密不透光的傾頹地域。走在夜晚僻靜的街道里，暗黃色路燈淺淺繾綣在沒有星辰的黑夜，我頭頂繁密的綠色植物都被潑上了大片的黑色汁液，沉默在空氣中。有時風起，會卷起打了黃色光暈的枯葉上，在我面前，輕舞飛揚……我在這條幽靜的道路來來回回地踱步，像在mp3里把歌曲的播放模式調成了單曲循環。我反反復復地走，反反復復地聽到枯葉在風中飛舞的時候發出的那一聲“沙沙——”，聽到腳踏在水泥地上厚實的“吧嗒吧嗒”聲，聽到頭頂那些繁密的綠色植物發出整齊的“刷啦啦——”聲，聽到自己發出的均勻的呼吸聲，這些微茫的聲音碎片在反反復復的最后，組合成句拼湊成段，又演變成了一首曲子。我明白，它就是我心底那首屬于夜晚的曲子，它安靜地響起，輕盈地踮起腳尖一直在我身邊回旋，不愿離去…… 走累了的我蹲坐在那些郁郁蔥蔥的綠色植物下面，有那么點燈光飛濺到我的臉上。我閉上眼睛，被覆蓋后的視線悄然變幻成我一個人的狂熱和寂寞，攜上了那首我心中的夜曲上演著我一個人的潮起潮落……

在這樣的黑夜伴著這樣的夜曲，我安靜地走在一個人的路上，想一個人的事，說一個人的話，演出一個人看似落寞但卻心懷小美好的獨角戲。沒有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繁雜可以侵擾我。僅限于我在夜晚僻靜的道路上散步的時候。

黑夜還氤氳著比白晝的光更純粹的因子。站在凌晨空曠虛無的夜里。客廳的燈滅了，房間的燈滅了。我坐在書桌前，抬頭，視線跳出窗子，看到一座又一座樓房疊成了一幅畫面，它們也是成群結隊地黑暗著。

只有臺燈照亮我的視線。我手里握著的還是那支黑色的水筆，筆尖耐心地在作業本或練習冊上運作，一行一行，浮現出了清晰的黑色字體，成段成段的，最后模糊成一大片濃重的陰影，覆蓋在我的眼前，沉重，我開始疲乏。手機上的時間告訴我，已經是很黑很黑的夜了。

炎夏，房間里的空氣很沉悶可能是把窗關得太緊了，嗯，窗簾也太厚了。我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離自己很近的厚厚的窗簾。

——凌晨三點的世界會是什么樣的就在這個窗簾后。

尾聲

我心里的夜曲，奏響在我過去的十四歲，為我悄悄走來的十五歲做了開場曲。它沉淀在每一個夜里，伴隨著我一步步成長，在我最干凈寂靜的心里永久播放。

然后，除了它的聲音，一切都安靜了下去，這是我最迷戀的歌。我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