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小說創作中的情節是故事,那么細節就是使作品生動充實、豐富多姿的必要手段。在長篇小說《零年代》中,鐘求是把細節描寫的表現力發揮到更高的水平。文章從《零年代》里隨處可拾的細節可以拉動故事情節向前發展、帶動情節向前推進的視角予以簡要的分析,進而了解小說作者在小說藝術創作中精心采擷細節的良苦用心。
關鍵詞:當代小說 鐘求是 《零年代》 細節表現力
浙江溫州的鐘求是,在2009年9月,發表其第一部長篇小說《零年代》。他在傳統的城鄉二元結構小說創作的路數下,沒有被束縛住,而是標新立異,在新的城、鄉矛盾異常激烈的時代,描寫被社會擠壓到最底層的小人物擁有的對人的尊嚴、對生命的尊重的“新質”的追求。不僅在主題開掘上,而且在結構設計、筆鋒呈現、人物塑造、語言運用、細節描寫等層面上都有一定的探索。本文僅就《零年代》的細節描寫的作用談點個人淺見。
有人說,細節在濃縮著生活,而生活卻在稀釋著情節。《零年代》的故事性并不很強,它更多的是靠精彩細節的連綴,閃現生活的光彩,顯示著情節的起承轉合、發展和變化。所以“細節是情節的構成細胞。因此,杰出的小說家善于通過細節的點染來顯示情節的獨特發展”。那么細節從何而來呢?任何細節都只不過是現象。小說家的任務就是善于從那些現象中挑選出閃光的事物,那些與事物的本質緊緊聯系在一起的現象,而且更為重要的是要經過作家的理性的照射,使它顯示出不一般化的、獨特的社會意義。如,林心跳樓死后躺入停尸間,季西紅打電話找來趙伏文。“趙伏文以為自己要哭起來,便候著,等了半晌,沒有等到。他只是全身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隨后他覺得自己要做點什么,使勁想一想,想出來了,原來自己要看肚子。他一掀白布,林心的胸部和腹部跳入眼中。腹部是平的,那種失落的平坦。胸部是鼓的,那種豐滿的鼓起。趙伏文一動不動,只允許眼睛很慢地一眨一眨。眨了一會兒,他忽然瞧見一只乳頭上駐著一滴白色的乳汁,像一粒未化掉的雪米。他的腦袋探過去,久久盯著這粒雪米。然后,他的雙手顫抖著伸出捧住那只乳房,輕輕一擠,竟有一股乳水沖出,濺到他的臉上。”這一細節,寫得緊張而抓人。趙伏文與林心的情感裂痕出現以后,他的主動彌合和溝通不夠,才導致悲劇的出現,特別是捧住林心的乳房,那乳汁本該是哺乳嬰兒的,可是嬰兒已不在了,那是母體連著的生命呀。一旦感情被扼殺,就意味著從零開始。他多后悔呀,生命被扼殺,他的寄托不在,也同樣要從零開始。他多痛悔呀,之后,“趙伏文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用尖頭小刀在自己兩個小腿上分別劃出一道弧形,形成兩個“?”。這兩條腿在楠溪江水中為什么會自作主張踢向林心的突起的肚子?而那是包裹著趙所以的肚子。這個細節同樣令人心痛,為什么自己有時管不住自己的腿,而釀成大禍,他多么追悔呀。兩個“?”意味著他的終生的懺悔。這連續的兩個細節,推動著趙伏文走向與林心感情的原點,走向趙所以出生的地方。趙伏文帶著林心的“紙灰”上山,從而拉動了情節向前發展。
又如,趙伏文和王云琴在山上教堂舉行婚禮,有耳朵爺、小清明和黑狗證婚。接下來去廚房吃飯喝酒,云琴傷感地說:“以前村子里結婚,新娘子把糖果往地上一撒,好多人彎著身子搶哩。咱們倒好,買了糖果還分不出去。”趙伏文笑一下說:“分糖算什么難事呢,待會兒我帶你去分吧。”飯后,趙伏文帶著王云琴走向了林心墳坡前的竹柏、村中的大樟樹、土墻上的瘦樹……原來趙伏文要把糖果分給那些樹,在每棵樹下,扒個坑,埋進糖果。趙伏文說:“用不了多久,樹根會把糖分吸走的。”乍看起來,這是個不可思議的細節描寫,但細細嚼開品味,卻感新鮮有趣,正如趙伏文說的“樹有靈性”。樹是自然物,人必須與自然相通相知才會走向和諧,同時還說明遙遠封閉的山村,遭遇前所未有的城市文明的影響,人們紛紛下山了,但還有后來者延續了它的生命,它的鄉風民俗還在往前走。于是,帶動情節向前推進,演繹出了王云琴在山上的生育史。
鐘求是十分相信自己的表現力,他在安排符合生活的精當的細節時,不是作為孤立的存在,既要使細節有助于推動情節向前發展,更要使細節最大化地蘊涵生活的容量,顯示特定的意義。但他又不做提示,留給讀者去挖掘和咀嚼、想象和建構。因而他的小說具有意蘊的含蓄美、抒情的詩意美、閱讀的期待美。他非常相信讀者的欣賞水平。
吳延生,江蘇淮陰工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