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濤

今年11月17日,是著名作家路遙逝世20周年。通常而言,許多媒體可能都會開辟版面進行報道、紀念。不過以我估計,收藏文化類報刊也許不會出現只言片語紀念路遙的信息。這也正常,一般來講,收藏與路遙、收藏界與《平凡的世界》有什么關系呢?不搭界。別的不提,就本刊來說,記得7月中旬,我第一次提出在路遙逝世20周年之際,做一期“紀念路遙專號”,編輯部同仁聽了大吃一驚,甚為不解,紛紛擔憂:“藏友會不會反感,讀者是不是買賬?11月份是明年刊物的征訂關鍵期,恐怕影響發行量云云。大家一再提醒“應慎重!”并建議出一期增刊較為妥當。說實話,對此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耳邊不時想起退堂的鼓聲!(路遙語,令人欣賞故引用。)我曾聽路遙講過,“政治家可以立即改變社會秩序,文學家似乎能夠影響人的靈魂,但來之過慢。”作為一社之長,我“勉強”大家,咱就冒一次險吧。用路遙的陜北話說,“怕甚了,捅一回亂子!”何況,據我觀察,《收藏界》讀者,年齡較大,知識面廣,素養頗好,品位甚高,往往既關注古董文物及藝術品的市場價值,還看重蘊藏于背后的深層的歷史文化,而且,他們都具有較高的鑒賞水平和一定的文學情結。因此,本期“紀念路遙專號”,也許會被廣大藏友讀者視為“經典版”而珍藏呢?閑話少敘。現在讓我們一起走近與路遙有關的一些人和事。
一
根據策劃,向誰約稿、請誰題詞、邀誰作畫?我心里雖有一份名單,不過,如今這個年頭,地球人都知道,尤其在中國,凡事是要用錢來說話的,否則,難!我行事有個習慣,往往帶點唯心,比如聯系某人某事情之前,首先對時間、地點包括姓名等作一番考慮,反復權衡和判斷“可能性”后,方才或短信或電話或郵件與之聯絡,有時則需要雙管齊下甚至面談。總之,以合適、可能為宜。尤其是第一個、第一次避免出現“no”。否則,會有不順利的感覺。假設同樣是好友,如史、李、張、劉姓等,那么,首先選張姓。為什么?油畫家張謐詮先生是我朋友中頗具智慧的一個人,他曾指點說:“和張姓之人交往最好,開張了!”哈,真逗。說者有意,聽者也有心。于是我首先發信息向張賢亮先生約題詞,果然,沒過幾天,就收到了先生的快遞。看著賢亮先生對路遙的深情厚意躍然紙上,我的眼睛頓時熱了。瞬間想起一個難忘的情景。2007年底,賢亮先生被《收藏界》等20家主流媒體推選為首屆中國收藏界十大人物,他手拿獎杯說:“昨天CCTV封我一個中國十大財富人物稱號,我覺得自己不夠資格。今天收藏界又給我頒發了十大收藏家獎,我也感到受之有愧。不過,人要識抬舉……”我聽了,甚為感慨。在場的許多人,亦有同感。如百歲壽星文懷沙老和年近古稀的閻正先生就擊掌稱贊!
中國作協副主席高洪波,是家喻戶曉的少兒文學暢銷書當紅作家。出版社約稿、全國各地書市做嘉賓、應邀當評委及出席各類文學活動等等,加之喜好書法和收藏,忙的不亦樂乎。可是,一聽紀念路遙的活動,立即放下手頭上的一切,揮毫賦詩:“……思君君已遠,青青楊柳絲。”抒發了對路遙深切的懷念。羅楊先生是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掌門人,平時公務繁忙。作為著名書法家,其作品市場潤格每平尺1萬多,接到約稿信息后,當天夜里寫就一幅四尺整紙,表達了對路遙及其作品的敬意。享有“國姐”盛譽的著名主持人倪萍,近兩年一邊癡迷于繪畫,一邊不得不忙于各種社會公益活動盡其名人義務。約她自然很不容易,沒有特殊事,我是不忍給她添亂的。沒想到,約稿信息發她后即復言應允。兩周后,她讓去取稿,還說將閻正先生創作的大畫“群賢畢至”帶來,補上她去年答應的“空白”。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日,我約上閻正先生和路遙女兒茗茗,一起來到她家小區,倪萍穿著拖鞋下樓迎接,“真抱歉,拖了這么長時間才叫你們。”她客氣又熱情,我們老少爺們仨都感覺像回家一樣親切。到客廳入座后,她邊沏茶邊說,“兒子打球去了,助手上學補課,保姆外出不在,你們隨意啊。”看著她,一會端茶一會遞蘋果精神爽快 的樣子,我們仨同聲夸道,“您怎么越來越年輕了?!”閻正先生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口假牙差點掉了出來。我調侃說,“您淡定點好嗎?看激動的!”惹得茗茗和倪萍哈哈大笑。此刻,我才正式介紹說,“這是茗茗,原來叫遠遠,是路遙的寶貝女兒。”倪萍啊了一聲,“是嗎?這么大了!太巧了,我昨晚畫了幅畫,畫的就是你。不過,你們別笑話,畫人物不是我的長項,但我有我的畫法,畫不了正面畫背面,畫不了眼睛畫側面,畫不好嘴就來條圍脖,擋擋唄,瞧,不也神形兼備嗎?”哈哈哈!真誠、豪爽、大度、才氣,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即令人敬重又感到陽光般溫馨。
進了倪萍畫室,我們驚呆了,簡陋、面積小不說,竟然是用衛生間布置的。“您的畫都是在這兒畫的?”“是啊,怎么樣,我牛吧!”“呵呵,您太牛了,太了不起了,太讓人佩服了!”茗茗禁不住連聲贊嘆。本來,并沒有向倪萍約畫。因為榮寶齋今年3月給她辦畫展,每平尺1.5萬的百余幅作品被一搶而空。她的畫等于錢。所以,怎么能謀畫圖財呢?可她不僅寫了紀念文章,而且含淚畫了遠遠想爸爸這幅畫。我們仨看了甚為感動,心生敬意。蔣為民先生是當紅的人物畫家之一,他的畫市場價每平尺達3萬元,一向忙得不可開交,除了中辦交給他的“國畫”任務外,主要是老板送禮定畫數量一再增加,于是他像“牛一樣勞動”,全然犧牲了正常人應有的正常生活,兩個字“忙、累”!當提出請他為紀念路遙活動作畫,他一口答應,不僅不談錢,還應中國名家收藏委員會特別提名,親自組織榮寶齋畫院自己所帶的劉大為國畫高研班的專業畫家們,將路遙作品中典型人物形象,用繪畫的語言進行再創作,以此紀念這位文學大家。閻正先生已邁入古稀行列,因牙口被某醫院整體“治殘”,只能進流食,身體虛弱不說,還欠著一屁股畫“債”。一位大領導,想求他一幅藏獒,時過三年多了,尚未兌現。不用問,他也忙!但紀念路遙的畫,他說,“你啥時要,我啥時畫。”著名學者蘇叔陽(抱病寫了書法)、《中國報告文學》社長周明、著名作家高建群、陜西省作協黨組書記雷濤以及著名作家犁心,收藏家高為華、文物鑒賞家劉亞諫先生等,都擠出寶貴時間或潑墨揮毫或寫詩撰稿,抒發對路遙文學精神的敬佩之情。
二
當然,約稿也有不順的時候。比如,向阿里巴巴馬云約稿就頗費周折。馬云曾在書中寫道:“對我影響最大的人是路遙。18歲時我再度高考失利,成為蹬三輪的零工,是《人生》改變了我的人生!讓我意識到不放棄總有機會。”馬云的助理很負責,說一定將約稿函轉呈馬總裁。等了一段時間后,馬云助理回短信正式答復“馬總實在太忙,真的沒有時間動筆,抱歉!”將心比心,我能理解。是的,別說馬云這樣的國際級大老板,即使跟隨我跑腿的一個小后生,剛進省城和北京那會兒,幾年都找不著北呢,打了兩口油井一發財,便眼睛一翻難得一見了。向陳忠實先生約題詞更不容易,原因除了太忙應酬多外,切忌別提書法和展覽,他曾嚴肅地對我講過,“我是用毛筆寫的鋼筆字,與書法無關,因此,不宜展覽。”曾幾次短信和電話相約,忠實先生都答應寫好了寄來。但時過兩個多月了,至今尚未收到,是催還是不催要呢?我知道他曾為路遙做過許多事,如撰寫了著名的悼詞,為路遙紀念館題詞,接受《路遙》紀錄片訪談等等。用路遙胞弟王天笑的話說,“陳主席好人,水平高,對我哥夠意思!”不過,我還是希望忠實先生能夠在20周年這個特殊時刻寫幾句話。除了他的陜西作協名譽主席和路遙生前好友的身份外,我與他也有一段友情往來,否則,不會麻煩忠實先生的。我還想約請張維迎、馮侖、史玉柱等成功人士為紀念路遙寫幾句話,但幾經輾轉,都因其事業繁忙而擠不出時間。但我知道他們都曾受過路遙文學作品的重大影響—當他們還是草根的時候。路遙逝世20周年紀念活動,約請其家鄉政府參與,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是,當該市某機構信心滿滿將“方案”送達陜北某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后,他們竟然說,“這是民間行為,我們就不參與了。”這使人不由得想起路遙生前在陜西盛傳有一句名言:“一滿沒文化”。記得上個月我第一次應邀參加這個市的北京商會5周年慶典,12個區、縣的200多位代表,大都是企業老板,當然也有幾位唱民歌、寫書畫畫的藝術家。一個上午的報告會,無論領導還是企業老總所講話題,除了煤炭石油天然氣,還是氣油煤如何如何,唯文化和文化產業只字不提。是的,趙本山也是民間行為,可是他熱愛文化、懂得文化、重視文化,將一個民間的“二人轉”,傳播、發展成了超過京劇等所有“國劇”“省劇”的巨大文化產業,每年直接創造稅利數以億計,培養的人才和帶動的就業群體,形成一個龐大的階層,在東北,約有上萬人靠“二人轉”發家致富。據說趙本山隨便一個弟子的出場費都在20萬了,而官方相聲大家姜昆的出場費僅10萬元!
毫無疑問,這是敬畏并弘揚文化的結果。不可置疑,諸如此類的以文化傳承、創新和發展的文化產業還有許多,在此不贅。那么,別的不提,以陜北民歌、陜北說書(民間說書人張俊功攜弟子走鄉過縣,曾一度紅遍陜北大地達十年之久,陜西、北京、深圳音像出版機構曾多次錄制磁帶發行全國,并受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特邀演出)為例,完全具有走向全國乃至世界的民族文化特色及深厚的歷史積淀,如果創新傳承、創造發展、創意延伸,頗有可能打造成與“二人轉”平分秋色的文化產業來。可是,陜北的官員們,黨和人民交給你們掌管著組織部、宣傳部、文化廳、群藝館、藝術院校、文化團體等等足以遮天的諸多官方機構,怎么就沒有趙本山一個人的民間行為大呢?一句“民間行為”顯而易見,道出的不是不能為,而是不作為。總之,石油煤炭天然氣應該開發,但儲量絕對有限,況且,陜北的子孫后代還有萬萬千,今天挖完掘盡,后人們將來怎么生存?!而民歌、說書包括路遙故居、紀念館、文學館等陜北文化元素的創新、發展則是無窮盡的,大有可為,前景光明。向趙本山致敬,向“二人轉”學習吧!否則,不客氣地講,不重視文化,(當然,在霍世仁、趙興國等領導主政期間,十分重視文化,并關心、支持、幫助路遙完成了百萬字巨著《平凡的世界》)不僅陜北的父老鄉親,全國人民都會笑話你們:一滿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