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營文
噓,安靜
現在多么安靜,白云的白
落到天鵝身上,野草敞開心事
草籽落到水里被魚兒吃掉
野鴨子的夢連著馬尾湖的夢
蘆葦的空隙中季節擠來擠去
黑河像一個生命的巢穴,被安靜包裹
黑鶴的嘴輕輕啄破……
現在可以順著水流的方向安置幸福
可以隨波逐流,聽憑命運的擺布
一只不知名的小鳥,灰褐色的
身子在風中抖動,目光好像凝固了
一株草的身下曾是一片海洋
你看那兩只水草深處的野鴨子
緊緊靠攏,它們幼稚的愛情
就是這個中午的全部
綠色的燈盞是一種拯救
在黑河,每一種植物都是燈盞
圍繞著一種和諧點燃
生命是如此真實,每一個生命
都如此有重量。在沙漠的邊上
小小的燈盞長久地燃燒
希望高掛天上,一群鳥的理想
和一群植物的理想如此一致
在黑河濕地,水濕潤了夜晚和白天
音樂是另一條河流,那些植物的吟唱
充滿對生命的贊美
季節和沙漠在逼近,生命脆如嬰兒
那小小的火苗引領
為鳥群照亮歸途,為另一些植物
照亮歸途,不停地眨動……
這一群熱鬧的女子要去往哪里
這一群熱鬧的女子著單薄的衣衫
袖子里收藏冬的寒涼,風一吹
她們便敞開內心的香
如果她們單獨行走也是一小塊春天
單薄的身子撐住夜晚,淺淺的呼吸
藏著命運的玄機
而現在她們結伴而行呼來喚去
她們的名字一定和愛有關
像一眼幽藍的結冰的泉水
沒有什么能讓她們回過頭來
甚至不能讓她們停留一下
她們的腳下田野長滿星星
而城市是孤獨的
春天正注視她們,河流
變得更加柔和
這一樹的風光也喚不回她們
片刻的回眸,還有誰會像
這一群漂亮的女子旁若無人
帶著無盡的繁華,喧囂而過
三顧堂旁曾有過一條小溪
紅漆剝落的三顧堂旁,樹木是
無憂的子民,只將四季的冷熱
納于懷中,綠葉紛紛的日子里
一個少年彎下身種地,抬頭找尋
英雄,小小的隆中
運籌帷幄,風生水起
一條小溪從身前穿過,和少年的
眼神一樣明澈,照得見
天下的疾苦。少年彎下身洗凈
鋤頭上的泥土,洗凈筆硯
溪水順流而下和漢江相融
和黃河相融
在清風朗月的林中,少年
輕描淡寫,一首詞的開頭是
鞠躬盡瘁,寫到中途是
死而后已。一條小溪兩行淚水
都流進忠誠和偉業
風雨的夜里誰在暗自嘆息
想想與鐵有關的言辭
突然就想到你的脾氣,堅硬、尖銳
和你用過的扳手錘子,你的冰冷的疾病
突然就想到你的眼神,切開虛空
那么深遠,越過工廠高大的廠房和圍墻
就想到機臺,那些龐大的軀體里堅硬的
傷口
時間上的疼痛,一些針在縫補
聽到一些人的名字堅硬無比
寒風敲打著鐵軌,那些可愛的紡紗機
織布機散發著汗水的味道
漂亮的面孔到一生的幸福都
寄托在鐵上,一群鐵的言辭
閃閃發光,廠房在月光里閃動著
平和的憂郁,我看見生命是秩序的
按著善良和忍耐,按著
青春的模樣,一群鐵就不會老去
鐵與鐵的摩擦中發出聲響,現在
我是最后一道工序,讓血液復活
按照鐵的模樣打造溫暖和愛
在鐵的氣息中重回完美
比如:想一想與鐵有關的言辭
玉是一種宿命
玉是一種歸宿,當石頭還原成石頭
山河還原成山河,美人還原成草
英雄還原成名字,顫抖
還原成千里落雪
雪最終被收納,玉就是一種歸宿
被工匠打磨的是母體,被歲月打磨的
是個性,溫潤和善良
被人用來作標簽,上面涂滿
邪惡的血,暗夜里的疤痕
沖冠一怒,陽光曬干雨水
玉的品性如佛,內心的誦經潮起潮落
最終修煉成玉的石頭是幸運的
修煉的石頭是善良的
活得安然,或者被山河收納
或者成為冰冷暗夜里
長久的痛
院落黃昏
這一刻多么寧靜,時光
停留在紡車上,遠山停留在夕陽里
親情停留在笑容里,呼吸在一種默契中
越來越均勻
沒有風,糧食圍在四周,屋里
就要點起燈火,這是一天里最恬靜的時刻
木瓜悄悄綻裂
成熟的氣息
水聲從遠處傳來,洗凈背景
鳥雀的巢穴多么溫暖,對家的依戀
多么溫暖,對愛情和幸福的想象
多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