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當撣子姐不做抹布女

葉傾城

小女友向我哭訴：“原來真的同患難不能共富貴。那時候，他窮，一身壞習慣，我陪著他，苦口婆心勸他，每天提心吊膽怕他出事。到現在，他好了，但是……”

我就笑起來：“他當你是創可貼，流血的時候用你療傷，好了創疤就忘了痛；他當你是抹布，臟的時候用你擦灰，干凈的時候把你扔到門后的暖氣上。最近有個電視劇，里面的悲情女二號，就對男一號這么歇斯底里：‘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塊抹布，把你身上的臟擦干凈了，你就不要我了，把我給扔了！這不是活該嗎？你應該把自己當作金縷玉衣，卻把自己當作了‘抹布女，你要人家把抹布視若珍寶嗎？”

我們的文化一向給女性洗腦，嫌貧愛富是最值得大張鞭撻的罪過，男人富貴易妻易交倒被視為人之常情。女人，一旦愛上，一旦嫁了，就有義務放低所有身段，原來不沾陽春水的十指，天天浸在水盆里，擦擦洗洗，縫縫補補。紅顏彈指老，你是錦緞，也轉眼變成了抹布。

我并不主張女性都勢利得永遠力爭上游：只摘桃子，絕不種樹。總得有人去愛上男人的軟弱，他們衣正單時的青春，他們的十指蒼蒼兩鬢黑，但這是否就意味著：愛上了就得傾力以待，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愛，是不是一定要愛得卑微？

如果一定要陪他共患難，絕不僅僅是給他療傷，聽他安慰，讓他止痛，而是深深地進入他生命中，扶持他，陪他走出一步一步路——不做創可貼，做他的骨折鋼板，做他的心臟支架。那是絕對不能拆除、一生不離不棄的。到后來，漸漸血肉相融。

如果一定要愛他的缺點，也絕不僅僅是給人家擦灰，而要做一根強悍的雞毛撣子。正過來是小鳥依人，可以搔到癢處也可以撣去灰塵；倒過來就是大鵬展翅，可以打到痛處也可以碎掉男人的膽。這才叫剛柔并濟，知行合一。

電視劇里總會有一個悲情女二號，活該命薄：無他，只因她是人家故事里的女配角——但在人生的舞臺上，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女人，可以溫柔地、大地般豐厚地愛著一個男人。當他潰退，當他像大戰后的士兵，赤手空拳獨立在滿目瘡痍的戰場。給他一雙最溫暖的手，為他擦去滿臉血淚，撣掉他肩上的風塵和焦煙痕跡。

但另一個角度，永遠保住自己的底線，讓自己能夠進退兩易。別忘了，男人都只是貪玩的小孩，隨時都可能走神、迷失、忘了家的所在。這時候，撣子反手一握，就是家法了，婚姻或者愛情，有時候也要學一學恩威并重。

（曹紹明摘自《濱海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