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星
最近有一則報道顯示,我國已有百萬“失獨”家庭。在中國式養老仍然面臨太多問題的背景下,失獨家庭的“養老風險”更是巨大。誰來拯救“失獨”家庭,已經成為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來解決的問題。
社會現狀:“失獨”痛上加痛
在傳統社會中,人們養兒防老、送終,在死亡率高、生產率極其低下的時期,一對夫婦需要生幾個孩子才能保證有孩子能擔負養老、送終的任務。而現代社會是一個風險社會,風險嚴重超出了個人預測和事后處理的能力,無法把握,而結果越發多樣性。筆者最近在網上看到“失獨”的原因大部分是意外,包括車禍、疾病等。獨生子女的離去帶走了家庭的所有希望,很多父母甚至出現了輕生的念頭。喪子之痛,古往今來皆如此,唯獨“獨”字使這種痛更加直接。從個體的心理層面上,中老年喪子肯定悲痛至極,對家庭來說毋庸置疑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有不少人認為,“失獨”問題的出現源于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甚至說放開計劃生育政策就可以解決了。但在筆者看來,“失獨”歸根結底直指我國養老制度的不完善,顯示出家庭養老與社會養老的雙重缺失與無奈。傳統社會只有一種養老方式,即家庭養老,所以養子送終是唯一的方式,以家族互助為輔;在現代社會,家庭養老逐漸被社會養老所取代,以社會保障制度的建立和完善為標志。我國從1986年開始推進“社會福利社會化”的進程,即引入多元化的社會力量,包括政府、市場、社會組織、家庭等。但“社會福利社會化”的進程重在福利主體的多元化,政府的角色重要性降低。在強調市場作用的前提下,固然能夠使更多經濟有余力的老人有機會享受院舍服務;但另一方面缺乏家庭供養、經濟能力差的老人卻被排斥在養老體制之外。“失獨”將家庭作為福利提供主體的作用排除掉了,如若能通過市場化的養老機制進行養老,那么他們還有一些保障。如此一來,原本的“社會福利社會化”的安排即是將養老推向社會,最終還原到家庭養老的最原始形式之中。
孰不知,家庭養老在現代社會中風險更大,“失獨”敲響了家庭養老的警鐘,是家庭養老“破產”的體現。一個社會現代化的重要標志,在于是否擁有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作為配套,以應對社會風險的不確定性后果。家庭成員的死亡給人們帶來巨大的心理創傷,但如果在這之外,其他家庭成員難以維生,恐怕會帶來更大的惡果。
解決之道:自救加政策支持
筆者與一位研究英國社會政策的博士談及這個問題時,他認為國外尚無經驗借鑒,原因有二:其一,國外沒有計劃生育政策,人們一般可考慮多生一個,或者做丁克家庭;其二,更重要的是,英國等歐洲國家有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家庭成員的死亡在客觀上不會對失去子女的老人的養老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也因此,中國對于“失獨”的關注應轉向養老制度本身,重塑養老制度。
首先,在養老保障不足的狀況下,“失獨”家庭要積極自救,可以求助社會力量,如有些家庭已開始通過網絡使“失獨”家庭聯系在一起,形成社會支持力量。但這是自發形成,作用有限:在現階段,這些互助網絡的主要作用在于提供心理層面支持,通過分享將個人的心情傾訴出來,緩解喪子之痛。其次,對這些家庭在微觀層面上提供支持,需要心理學專家介入,對家庭創傷進行治療。
再則,更重要的是形成制度化的支持,其關鍵又在于從根本上逐步轉變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實現真正的社會化養老。對于該議題,國家要有為,只有完成該政策議題,才能在基礎的層面解決“失獨”家庭或者其他家庭的保障問題。筆者傾向于首先在社區中展開工作。社區可成為解決“失獨”家庭問題的重要場域:作為人與人之間生活的共同體,其提供的以歸屬感為表現形式的心理支持是其他單位所不可超越的,進而降低“失獨”者的精神風險;作為政策實踐的場所,又能通過社區的支持網絡完成社會養老網絡的構建,降低“失獨”者的生存風險。強大的社會力量是社會養老的基礎,其中社會組織又是重要的一環,幫助“失獨”家庭的社會組織即是其中的一個部分。若逐步放寬社會組織登記,讓非營利組織關注這個群體,在某種意義上也給該群體提供一個發聲的空間,而不至于成為被社會遺忘的一部分。
(摘自《百姓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