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應向“德國制造”學些什么

陳彥彤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歐洲經濟一蹶不振甚至深陷債務危機，唯有穩健的德國率先走出泥潭，一躍成為歐洲經濟發展的火車頭。2011年，德國GDP增長3.6%，在七大工業強國中位列第一，失業率也由2007年的8.6%降至6.9%。

德國企業如此強勁的發展勢頭吸引了眾人的眼球，但多年來，中國企業家一直都關注和學習美國、日本等企業，而往往忽略了德國企業。對此，我們不僅要問，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德國企業能在全球經濟危機中脫穎而出？中國企業又能從德國企業的經驗中學習些什么？

品質至上 打造高附加值產品

提起德國，人們不禁想到 “保守”、“固執”、“刻板”等對德國人的評價詞語，同時也會浮現出雙立人的刀具、菲仕樂的炒鍋、碧然德的凈水器等世界名牌產品。雖然這些德國產品價格上是中國同類產品的好多倍，但“德國制造”的高質量保障仍令生活在制造大國的中國人渴望擁有。

說德國是一個建立在汽車輪子上的國家一點也不過分，這個國家的七分之一的經濟貢獻來自汽車制造業。同時，汽車制造業也是德國高附加值制造的典范。無論是奧迪、奔馳，還是寶馬、保時捷，一臺德國車的價格都要比普通車高出5~10倍，但這些品牌的汽車在世界各地都是暢銷貨。用奧迪總裁施耐德的話說，“別的企業想要超過我們或許很難。”

固執的德國人不會輕易在任何方面低頭，對于產品價格尤為如此。價格高居不下，成為德國產品的一大特點。在威斯巴登州的陶努斯施泰因，凈水器生產商碧然德出產的一個小小的凈水濾芯就要近百元人民幣；在西北部小鎮，美諾出品的洗衣機一臺售價接近萬元人民幣，是普通洗衣機的3倍多；在慕尼黑機場里，不少返程的中國游客都提著一套“雙立人”牌鍋具，這種鍋具的價格是中國同類鍋具的幾十倍……

強勢的貨幣政策是德國企業創造高附加值產品的一個重要原因。在1999年歐元問世之前，德國馬克一直都是歐洲最強勢的貨幣。企業出口必須保持高價位，這樣可以讓制造企業保持在本國內而不用外移，也使產品質量有了切實保證，為德國的品牌創建打下了堅實基礎。

在很多德國企業家看來，德國企業對于產品的精益求精還源于一種獨特的商業文化。德國的企業文化受歐洲文化價值觀影響很深。首先，歐洲文藝復興運動和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帶來的民主、自由等價值觀，對德國企業文化的誕生和發展有著很大的影響。其次，德國強調依法治國，注重法制教育，強調法制管理，在長期市場經濟條件下形成完備的法律體系，為建立注重誠信、遵守法律的企業文化奠定了基礎。再次，宗教主張的博愛、平等、勤儉、節制等價值觀念，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德國企業文化。另外，德國人長期形成的講究信用、嚴謹、追求完美的行為習慣，使企業從產品設計、生產銷售到售后服務的各個環節無不滲透著一種嚴謹細致的作風，體現著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的風格，對形成企業獨特文化產生了極大影響。

這幾方面的結合，形成了德國企業冷靜、理智和近乎保守的認真、刻板、規則的文化傳統。德國企業文化明顯區別于美國的以自由、個性、追求多樣性、勇于冒險為特征的企業文化，也有別于日本企業強調團隊精神的企業文化。因此，盡管德國產品的勞動力成本很高，但是因為發貨期有保證、產品性能高以及良好的售后服務，客戶還是源源不斷。2011年，德國出口增長14.29%，依然傲視其他發達國家。

曾有一項調查這樣寫道：美國代表的是一種尋求短期利潤和個人財富的商人文化；德國則代表了一種努力創造持久永恒產品的手工業文化。

企業文化強調以人為本

德國企業成功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在于擁有一批高素質的員工。

位于柏林市中心的KPM陶瓷廠由腓特烈大帝命名，已有250年的歷史。在現代化廠房里，工匠們仍通過手工打造每一件產品。他們所生產的每一件瓷器都價值不菲，且至少要經過9道制作程序。只要一環出錯，就要重頭再來。所以，每個工匠都要從學徒開始學起，沒有5年以上的從業經驗無法在產品線上工作。

德國企業文化十分強調以人為本，這主要體現在注重員工教育、大力開發人力資源上。比如全球知名的大眾公司在世界各地建立起許多培訓點，對員工主要進行兩方面的培訓：一是使新進公司的人員成為熟練技工；二是使在崗熟練技工緊跟世界先進技術，不斷提高知識技能。西門子公司一貫奉行的是“人的能力是可以通過教育和不斷培訓而提高的”，因此他們堅持“自己培養和造就人才”。

同時，在尊重人格、強調民主的價值觀指導下，德國企業普遍重視職工參與企業決策。無論是大眾、西門子還是高依托夫、路特等中小企業，職工參與企業決策是一種普遍現象。

除了技術方面，員工的忠誠度也很重要。在德國企業里，常常聽到“Know-How”這個詞，意思是專有的技術或技術訣竅，這應該是只有在德國企業才可以聽到的專有名詞。在德國企業主眼里，這些具有“know-how”的員工極其珍貴，掌握著企業重要的無形資產。對于美國的企業來說，“有需要就招人，有負擔就裁員”十分平常，但在德國這并不是傳統的做法。在金融危機來臨之時，大多數德國企業都通過減少工作時間或降低利潤來留住多余的勞力。因為對“know-how”的重視，“忠誠”成為德國企業主對員工最期待的品質，幾乎所有企業都毫不猶豫地將“忠誠”列為最好員工應具備的第一素質。他們都希望在艱難的歲月里，員工也能和企業不離不棄。在德國，為企業工作一輩子的員工很多很多。

服務以客戶為中心

以客戶為中心也是德國企業成功的原因之一。德國著名企業管理學者赫爾曼·西蒙說：“以客戶為中心比以競爭為中心更重要。和客戶之間保持常年的合作關系是德國企業的長處，這甚至比強大的技術競爭力更有價值。”例如卡爾倍可是一家有177年歷史的潤滑油制造企業。在競爭激烈的行業內，卡爾倍可的產品一直保持著每年15%～20%的穩定增長。CEO漢斯-奧托·弗朗茲說，在成熟的潤滑油領域，各家產品性能都不錯，卡爾倍可之所以能夠勝出就是在于服務。

卡爾倍可有一支專門為客戶服務的工程師隊伍。一旦客戶遇到問題，一個電話、一封郵件，工程師就會馬上飛到現場幫助解決，這種為客戶提供的“一對一”服務是一些國際大型企業做不到的。卡爾倍可擁有的客服人員都是20多年的老員工，和客戶是熟人，當他們提出建議或者新的需要時，雙方溝通理解會容易得多。每三年，卡爾倍可還會組織一次大型研討會，邀請所有的客戶、合作伙伴一起聯誼、交流。

像卡爾倍可這樣與客戶緊密合作的企業在德國并不是少數。這令很多德國企業家們對德國經濟的未來充滿信心：“我們不僅有超強的制造能力，我們還有能力把制造和服務結合起來尋求新的解決方案。”在他們看來，許多專家所期望的建立在網絡之上的虛擬型知識社會并沒有實現，高價值的服務只存在于工業中心，而非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工業與服務之間的重疊在不斷增長，德國企業在未來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建于社區 服務全球

很多德國企業建立在遠離市區的小鎮，比如西門子醫療器械公司位于紐倫堡附近的厄爾蘭根，奧迪總部在巴伐利亞名不見經傳的城市英戈爾斯塔特，這并非偶然。相比在大都市，員工在這里找到另一份工作崗位的可能性要小；另一方面，小鎮優質勞動力有限，所以企業也更依賴它的員工。這種情況創造了雇員和雇主之間的相互依賴，造就了相互認同，避免了對立關系。

對于當地社區來說，企業通常是最大納稅人，所以居民也很關心企業生產經營狀況。因為當地一半以上的居民都是西門子員工，社區盡力讓這位“納稅人”心情舒暢，而作為回報，它向許多協會、博物館和文化活動提供贊助。

駐扎在小鎮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避免干擾和精力分散。大城市對人的干擾實在太多，要創造出高品質的產品，人需要聚精會神，在安靜的環境里更容易做到這一點。

伴隨著全球化的進程，德國將企業植根于社區的理念發揮到海外拓展上。根據德國羅蘭貝格咨詢公司統計，包括德國在內的歐洲企業在海外市場的開發上要明顯優于美國、日本企業。2011年，歐洲企業產品的40％銷往歐洲以外國家，超過美國或日本企業30％。

可以說德國人根深蒂固的實業觀念造就了德國企業超強的制造能力。其實很多人不知道，曾幾何時，“德國制造”就像今天的“中國制造”是廉價、低質的代名詞。但如今的“德國制造”已成為高品質的代言詞。除了擁有世界上最著名的音樂家，偉大的哲學家，啤酒、 汽車等，今天的德國正在以另外一個身份出現，它們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之一，是世界上第二大出口國，它們的汽車、火車、化學產品等各種高科技的“德國制造”在世界各地銷售。

中國企業向德國學什么？答案就是：回歸制造業、保證產品質量、提高品牌價值、善待員工，而不是簡單粗暴地一夜暴富，或是迫不及待地上市、匆匆忙忙打入全球企業500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