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見的北海道人(下)

從北海道回來這大半個月，我陸續和從德國、英國、意大利回來的好友們開分享會，羅列種種對當地人的印象細節。

友好尺度，北海道人完勝。短短6天，唯有親身自由行，才有發言權。

【男1號，服務生】

登別火山附近，我們從溫泉酒店退房。

找前臺要了巴士時刻表，屋外大雨，只能在大堂等。正聊天，忽然見一名年輕的男服務生飛快地奔出酒店，跟著一輛大巴向山坡下沖去……

都怪我們聊天忘了巴士的時間，大雨，站點無人，司機稍停后就開走。那服務生飛奔沖下坡一百多米，替我們攔下，然后站在雨里，一直等我們，幫著把箱子拎上車。開動后我回頭看，渾身透濕的他還沒走，笑著揮手告別。

如果錯過那班巴士，我們要多等1個小時。

【男2號，自行車大爺】

美瑛小鎮，以大片起伏的花田聞名，電動自行車是最好的工具。

鎮上隨意找一家“松浦商店”，租自行車。無需押金、無需出示護照，簽個字，直接就能騎走。記錄下出發的時間，還車時付款。

店主老大爺教會我如何騎電動車后，從抽屜掏出兩大張自制手繪地圖。

他不會英語，一邊用紅色鉛筆在圖上畫最佳線路，一邊模仿聲音告訴我騎行的難度。比如此地上坡，他就作“哎唷”的流汗艱難狀；比如陡峭的下坡，他就裝“嗖”一下的危險驚恐狀；十分逗笑。

每到一個景點，他還標注出公里數和耗時，方便你掌握回程，很貼心。

兩張地圖的“真人漫畫版”騎行路線說明表演做完，老大爺滿頭大汗，多花了15分鐘。他把地圖裝進我的車簍里，又細心地拿出租車的時間記錄，用橡皮擦掉修改，哎。

【女3號，藝術范兒老太】

札幌的法克特力城，古老紅磚廠房和現代玻璃穹頂的結合，紅磚房內有不少手工匠人，做瓷蘑菇的、做筷子的、做哨子的……東轉西轉，遇到一個做手工戒指的小店，一胖一瘦兩個圍披肩、穿絲絨裙的老太太。

她們做的戒指，有石頭的、骨頭的各種材質，款式古典。我勇敢地無視手指短粗胖試了一款，結果愣是脫不下來！憋得滿臉通紅，大囧。

瘦老太太笑瞇瞇示意我放松，拿出一種專業潤滑劑，小心涂抹手指，果然，三秒順利取下。

我頓時心情大好，老太太們也開心極了，捧著我的“嬰兒肥”手指，左一句“卡哇伊”右一句“卡哇伊”地帶驚嘆口氣地贊美著。

她們不懂英文，但聽得懂CHINA，馬上送我兩張彩繪明信片，看比劃是她們的一個親戚或是朋友創作的，希望我留個紀念。

【家庭4號，海鮮攤一家】

札幌的二條市場，是當地人買海鮮的集貿市場。

攤點們滿眼皆是肥碩巨大的海鮮，十分誘人……轉得肚餓，隨意走進一家叫“近藤昇”的小店。

它是一家海鮮飯館，緊挨著一對老夫妻經營了75年的海鮮批發攤點，兒子們經營飯館，材料都是直接用最新鮮的。

點了一碗招牌飯，海膽、海貝、海魚籽、金槍魚……在海碗里堆成金燦燦的小山，葛優那碗海膽飯與它相比樸素多了。那種新鮮澎湃，口口驚喜。

我們飯后順便在店里買了幾小袋店制干貝，沒想到，飯館老板主動去他父母的攤子上，拿出巨大的海蟹、比男人臂膀還長的章魚腳，示意我們可拍照留念；他父母也一再表示感謝，并贈送夕張蜜瓜糖果作為禮物。

對普通消費的客人，店主表現出的衷心感謝令人驚訝，仿佛你為他們全家做了一件超級大好事。在北海道遇到多次，后來我都平靜了。

【男5號，巴士司機】

第一次坐道南巴士，它是解決北海道“最后一公里”的方便工具。

從JR火車到達洞爺湖站后，門口就是巴士站。我從中門上車，模仿當地人，按鍵取一張小票，印有上車站名。到了酒店一站，人們魚貫下車。拖了箱子的我最后下。

我遞上小票，司機明白我是外國人，教我如何塞進機器里、如何看表上顯示出的梯形票價。

掏了半天錢包，我不好意思地遞上一張大額紙幣。司機微笑著示意我不要緊，把它塞進一種小機器里，嘩啦啦換出來一大把硬幣；然后他幫我按面額分類，數出票額，示意我投入硬幣箱……

前后耽誤了他開車應該有3分鐘，想起平日里分秒必爭的公汽，我當時真心怕被吼啊。

【男6號，木匠爺爺】

洞爺湖畔的小鎮，夜里寂靜無人，幾條街只有居酒屋的幌子、路邊的免費足湯亭、幾家商店亮著燈。

街角有一家做手工雕刻品的小店，只有一個瘦瘦的老頭兒，坐在聚光燈木臺上，專心地埋頭刻他的貓頭鷹，周圍堆滿小木塊和木屑。

我轉悠了半天，發現了一種像木頭片片的玩意，標簽是樂器，簡單而奇特。

10元人民幣一個，我好奇心重，買了看說明書，全日文。只能硬著頭皮打斷老爺爺的工作，向他請教。

他利索地從木臺上爬起來，仔細看了看我挑的，收了回去，重新去柜上幫我選了一個。

可惜他只會制作，不太擅長彈奏，他極認真地演示著，彈奏出了幾個像日本廟里的弦音，果然是樂器。

比劃學習著約有10多分鐘，我實在不忍心耽誤他工作，一再表示真的懂了，匆匆感謝后趕緊溜走。

【男7號，警察】

臨別在新千歲機場，我想用自動機存行李箱。

電腦只收面額100的硬幣，旁邊也沒有零錢兌換機。可憐的我又沒留意帶零錢啊！偌大的國際大廳，時間太早，幾乎沒啥人，只有一名警察在巡邏。

他見我拎著箱子、站在機器前左顧右盼，趕緊過來詢問我。明白后，立即掏出自己的錢包，一枚一枚地翻找……可惜他也沒有，非常抱歉地對我鞠了個躬，然后示意帶我一起，去大廳另一頭的商店，幫我換零。

還有——

在火車上，因為我們讓個座，而一再鞠躬感謝、出了火車站還特意找到我們再次鞠躬感謝的老年夫婦；

在超市里，一個人忙著照顧數百平米的大店，又搬貨又做清潔又收銀，還是堅持給我買的每個小杯子挑選漂亮的各色包裝紙、精心包好的老板娘；

在餐廳里，每次退場和進場，都對客人微笑著深深鞠一躬，哪怕客人們都背對著他們在忙著聊天啃螃蟹的廚師們；

……

6天之旅，不懂日語的我，沒有遇到一次粗暴吼叫或不耐煩的對待。篇幅有限，只能留在腦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