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瀚瑩
蓊郁的婆羅洲雨林里,有個身影揮著巴刀,試圖在糾結的草莽中開出一條路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被蚊蟲反復叮咬的身體奇癢難耐,卻只能蟄伏不動,以免驚嚇到野生鳥類……這個深入?yún)擦值奶诫U家,并非人們刻板印象中的彪形大漢,而是個年僅20多歲、來自臺灣的女孩。她是陳可萱,深入婆羅洲的目的,是協(xié)助馬來西亞荒野保護協(xié)會調查一種極為稀有的鳥種——青鸞。
當同年紀的女孩醉心于逛街、看電影,陳可萱卻把大部分的時間用于旅行,她徒步橫越中橫、一個人騎自行車環(huán)島,也曾瘋狂地從臺中騎機車到花蓮。偶然的機會下,她在學校聽了一場荒野保護協(xié)會志工的演講,深受感動,便加入成為會員,畢業(yè)后更進入新竹荒野擔任執(zhí)行秘書。保育團體的薪水不高,但工作繁重、工時長,回到家往往已經是深夜11點多。但陳可萱卻不以為苦,認為自己的工作既能認識志同道合的朋友,又能對世界有所貢獻,“我很幸運,有很棒的家人。爸媽雖然會擔心我,但仍然支持我想做的事。”
2011年,陳可萱參加臺灣青年參與的志工服務。而陳可萱的申請主題,正是到馬來西亞服務,并被委派深入婆羅洲雨林的Iban部落,觀察記錄青鸞。
青鸞,又名百眼雉雞、大眼斑雉,分布在蘇門達臘、婆羅洲等地,過去被人們視為鳳凰。在Iban部落原住民的心中,青鸞具有神圣的地位,每逢祭典、節(jié)慶,當?shù)嘏员靥奈璧福词悄7虑帑[求偶時的舞姿。只是,商業(yè)開發(fā)造成當?shù)赜炅置娣e,從原本的70%縮減至10%,加上人類的濫捕,青鸞的生存?zhèn)涫芡{,被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IUCN)點名為瀕危物種。
Iban部落的年輕一輩,只曾聽說過青鸞,卻多半不曾見過它們的廬山真面目;而青鸞的絕跡,不但意味著生態(tài)圈的破壞,也表示Iban部落的一塊文化拼圖將永遠失落。馬來西亞荒野分會認為,自然環(huán)境保育與經濟發(fā)展,未必注定是對立的兩難,“生態(tài)旅游”或許能為貧困的Iban部落帶來曙光。陳可萱的任務,即是調查哪里有青鸞?數(shù)量有多少?游客是否有可能欣賞得到?目的是替當?shù)卣诎l(fā)展中的生態(tài)旅游,注入更多吸引游客的誘因。“如果生態(tài)旅游收入足以支撐當?shù)亟洕鸵馕吨用癫辉傩枰撤ド郑驅⒂炅值刈饨o財團開發(fā),青年人口也能夠返鄉(xiāng)就業(yè)。”陳可萱解釋。
由于馬來西亞荒野人力有限,陳可萱的這趟叢林之行并沒有人員陪同。Iban部落地處偏遠,陳可萱必須先搭5個小時的車,再換乘3小時小舟,接著步行一大段路程,才得以到達部落。那里沒有手機訊號,每天唯一的電力,就是靠發(fā)電機運轉4個鐘頭。陳可萱每天天剛亮就出發(fā),穿越荒煙蔓草,涉過水路,到青鸞可能出沒的地點守株待“鳥”,躲在草叢里,一等就是3個小時。
由于青鸞警覺性極高,陳可萱就算被蚊蟲叮咬也不敢亂動,最高紀錄一天曾被叮了100多個腫包。讓陳可萱沮喪的是,足足守了一個多星期,青鸞卻遲遲不愿現(xiàn)身,“可能無功而返”的憂慮,開始盤據(jù)在她的心中;盡管部落的人對她和善又親切,但語言不通終究讓陳可萱悶出壓力,某天看到外來游客開心地聊天,忍不住躲回居住的小屋痛哭一場。“但我自己清楚,這只是一時的情緒,擦干眼淚,還是要繼續(xù)完成任務。”她每天向山神祈禱,“山神一定聽到了我的禱告。”最后,她不但等到了青鸞的出現(xiàn),還成功拍到影片。
這段珍貴的紀錄,讓部落的年輕一輩高興不已,“他們比我更興奮,還有人天天要我放影片給他們看。”原本對傳統(tǒng)顯得漠然的青年,開始對自身文化產生興趣,紛紛向耆老詢問幾乎消失的傳說故事。“我認為唯有地方參與,文化才有傳承的可能。我認為這是比‘找到青鸞更為重要的事,”陳可萱說。這趟婆羅洲之行,讓陳可萱與Iban部落族人成為朋友,臨別時,86歲的老太太抱著她大哭,透過翻譯告訴陳可萱:“我們這輩子可能不會再見面了。如果你再回來,記得我在山上(指族人的墓地)等著你。”這番話讓陳可萱也淚流不止。而陳可萱則早已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回來。”
她說:“這段旅程讓我學到最重要的事,就是無論什么事,只要你肯用心、堅持,那么就勢必能夠完成。”下一次,陳可萱希望能帶著攝影機,替Iban部落拍紀錄片,替受到外界干擾而脆弱不已的Iban部落,留下永遠的記憶。(編輯/唐馨)
海外星云 2012年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