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去闖關 吳清友的誠品傳奇

林讓均 林麗娟 賴琬莉

他，出生臺南小漁村，年少時期是“家中唯一壞孩子”；他，曾經三度面臨生死關頭，人生有所頓悟，動心起念創立誠品書店。曾經，納莉風災的一場惡水淹沒誠品，他一邊吃著心臟病藥，邊開緊急會議，即使面臨逆境，仍堅持理想，闖過一道道人生關卡。

吳清友，如何從創業連賠15年，到成為臺灣文創產業龍頭？

凌晨3點半，臺北市東區，在黎明破曉前的寧謐中，亞洲唯一的24小時營業書店、仁愛圓環旁的誠品敦南店，透出溫暖的燈光。店內三兩成群或獨自一人，在古典樂聲中埋首書堆。

根據統計，被視為“臺灣文化地標”的誠品，一年有1.2億人次造訪，其中觀光客占了一成，也就是約1200萬觀光客到誠品；而誠品也名列觀光客到臺灣必游十大景點，與故宮、日月潭、阿里山同在榜上。

1989年創立的誠品集團，目前有兩大事業體，一是以書店事業為主體的“誠品”，另一個就是主導商場與餐飲部門的“誠品生活”。

翻開財報，去年“誠品”每股盈余達到3.17元（新臺幣，下同），而“誠品生活”也高達5.35元。今年3月，“誠品生活”上市，更維持掛牌價156元以上的高價位，是生活產業的明星股。

只是，誠品看似名利雙收的現況，卻是今年62歲的吳清友披荊斬棘一路闖關的成果。歷經連虧15年的困境、3次生死交關的大手術，誠品之于吳清友，不僅是事業、理想，還是他用生命去經營的志業。

靜修打禪重考兩次拼上臺北工專

吳清友共有9位兄弟姊妹，他在5位男孩中排行第四。

吳清友自稱“曾是家中唯一的壞孩子”，青少年時期因為打架常被警察、教官約談的問題學生，還惹惱了父親要與他脫離父子關系。

為了收斂吳清友的心性，臺南高工3年的寒暑假，父親都要吳清友到佛寺去靜修打禪。于是臺南關仔嶺、旗山月世界的佛寺中，都有他短期靜居的身影，村人也發覺他日益穩重。

跨過心性關卡的吳清友，也在學業方面力爭上游。高職畢業后，吳清友為了考二技，到補習班苦讀，前后考了3次才拼上臺北工專機械科（現為臺北科技大學）。

接下公司做成臺灣廚具設備的龍頭

吳清友初出社會時，曾在高職當過老師、待過皮包工廠，但后來發現自己對業務有興趣，才進誠建公司賣起廚具設備。受父親影響，吳清友出門洽商必定西裝筆挺，父親吳寅卯曾經告誡孩子們“要把別人的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業來打拼”！

吳清友口才好，善于站在對方立場分析從交易中可以得到什么好處，說服別人，做成生意。此外，他還積極開創新通路，喜歡逛書店的他，靈機一動，把高檔餐具從餐廳賣向中大型文具店。如此的敬業態度與勇于創新，受到老板賞識。后來老板考慮赴港定居，遂把公司賣給當時31歲的吳清友，讓他從伙計變老板。

吳清友把“誠建”做成臺灣廚具設備的龍頭，但他并未因此松懈，反而擴大代理多種歐美頂級餐飲設備品牌，例如英國名牌WEDGWOOD。爾后，吳清友又投資房地產與證券公司，掙到人生第一桶金，1985年，他還在陽明山豪宅區買了一塊地，自己蓋房子。

心臟病發體悟追求心靈富足才最珍貴

1988年，患有先天性心臟擴大癥的吳清友與死神擦身而過，那年他39歲，赴香港動第一次心臟手術。當時吳清友在5個多小時的手術中，心臟曾一度停止跳動，經過大量輸血搶救，才從鬼門關走出來。

在“大刀”下闖過生死關，恐懼成為吳清友堅持的力量。他跟家人說：“我從誠建嘗到賺錢的滋味，但我吃穿和過去一樣，生活沒有改變，有錢不會讓我比較快樂。我不害怕死亡，但怕死后什么東西都沒有留下。”從小喜歡看書的他，覺得書店事業正符合他的理想。由于父親一生教誨他們“誠”字的重要，因此創立書店即以“誠品”為名。

吳清友找來雄獅美術藝術專門店的負責人，后來誠品書店的執行副總廖美立，開始籌備誠品書店。上世紀90年代，臺灣股市漲到上萬點，人們經濟無虞的同時，更加追求心靈的富足，而這也造福出版事業。誠品第一家店首月營業額只有60萬元，但到了年底隨即突破1000萬元。

吳清友來年又動了一次心臟手術，同時開了誠品第二家店，但吳清友秉持“連鎖不復制”的概念，每家店都砸大錢設計，用最好的素材來裝潢，并在1997年左右大舉展店，加上接手臺中龍心百貨慘賠，種下虧錢的禍因。

連賠15年業界好友一路相挺

原本吳清友就準備一筆錢，打算賠5到8年，但沒想到除1998、1999年曾小賺之外，誠品幾乎賠了15年。

這段時間，沒有集團背景的吳清友阮囊羞澀，只得對外募資，包括國巨董事長陳泰銘、宏 創辦人施振榮、和碩董事長童子賢與高鐵董事長殷琪，都出手相助。

然而，誠品長期交不出漂亮的成績單，股東陸續抽資。即使在最困頓的時候，吳清友都沒有想過放棄，他拿著厚厚一疊計劃書四處找銀行、金主，員工私下都認為他是籌資高手。

吳清友孤注一擲，不僅在外募資找錢，還賣家產投資誠品，連他太太都忍不住說：“你真的都不幫兒女想一下？”吳清友不只一次跟女兒說：“誠品不能失敗！做不下去，大家會說臺灣書店做不起來，我們不能成為負面教材。”

就是秉持著這樣的使命感，大部分股東與他理念相合力挺。和碩董事長童子賢在誠品最困難的時候對他說：“吳清友不要怕，繼續開就對了。”

在吳清友的堅持下，誠品分店一家一家地開，書種越來越齊全，達到市場規模，加上商場發揮效益，1999年一度轉虧為盈，更在2002年，搶下臺大醫院地下街的經營權，每天的現金收益，解決誠品財務困窘的燃眉之急。

后來，誠品陸續進駐臺北榮總與高雄醫學院，開辟醫院的通路。

多次起伏熬過虧錢關卡

就在以為看到黎明前的曙光，未料兩場天災，再度讓吳清友的經營團隊陷入黑暗。2001年9月，納莉臺風襲臺，大水淹沒臺北市數家誠品書店，包括指標性的誠品敦南店，都成重災區。

當時誠品召開緊急會議，吳清友一坐下來先深呼一口氣，吃他的心臟病藥，然后才問大家“那，接下來怎么辦”？為了共體時艱，當時主管們還開了一個會，自愿減薪10％至15％長達半年。據傳，當吳清友得知這個決定時，頓時眼眶泛紅不發一語。

屋漏偏逢連夜雨，2003年ＳＡＲＳ（嚴重急性呼吸道癥候群）期間，營業額頓減，當時施振榮夫人葉紫華，給經營團隊很多建言，尤其是通路整頓；隨即，誠品開始執行不賺錢就優先關店策略，斷尾求生。

此外，童子賢等科技人也導入企管思維。誠品雙管齊下，終于在2004年轉虧為盈，熬過最困頓的虧錢關卡。

逐漸交棒老臣與女兒路線之爭

2004年，吳清友女兒吳潔從英國畢業，隨即進入集團，2007年底接下執行副總的位子。表面上，接班布局已經完成，但其實曾經醞釀理想與現實、書店與商場，及老臣與女兒的兩個路線之爭。

兩派之爭就從誠品信義店開始。2005年，誠品擊敗遠東集團與微風廣場，拿下了統一國際大樓的租約，當時，誠品沒有一人贊成，“統一抽成9％，怎么可能賺錢？”最后是吳清友一句：“在臺北市信義計劃區這種精華地段，怎么可以沒有書店？”眾人聞言，知道吳清友的理想，只有埋頭苦干。

信義旗艦店開幕，成為新地標，然而卻埋下一年后的紛爭。誠品信義店原有日文書區、簡體書區與藝術區，后來因績效不彰，考慮縮小改成商場。“Mercy（吳潔英文名）較為務實導向，以積極作風貫徹父親對于復合式文創通路的想法，但這卻讓許多堅持理想的老臣感到不甚舒服！”一位誠品老臣表示。

面對兩難的吳清友，最后在沉默中拍板定案，讓商場有更多的發揮空間。這也讓包括廖美立等老臣，從2007年開始，陸續出走。而數字會說話，誠品集團商場的營收占比早就超過書店。

2006年，吳清友又赴港動過一次心臟大刀，當時吳潔已進入誠品上班，她回想：“動刀麻醉20小時，藥效退后他醒來，醫生要了解他是否意識清楚，他拿起筆，寫下‘誠品萬歲，當時媽媽看了說，‘還是沒變，沒事了。”至今，吳家仍保留這張字條。

吳清友大難不死，誠品經營也漸入佳境，沒想到吳清友挑戰一關又一關，2009年5月，愛子吳威廷的猝死，讓吳清友飽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慟。

“誠品是臺灣社會的集體創作！”一路過關斬將的吳清友有感而發，但進軍香港、大陸后，誠品能否繼續開花結果，將是吳清友下一個挑戰。

（摘自臺灣《今周刊》）（編輯/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