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才


喧囂的生活中,有時候想去做一回古人,想一想那些個溫婉俏麗的古代女子。如今的燈影迷離,五色雜陳,正像一本忘了名字的書中所說:早已沒有了奢華的發髻,慵懶的云鬢,沒了珠玉滿頭、環佩叮當的繁冗,沒了對鏡貼花黃的閑情逸致,沒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惆悵,沒了三從四德的無奈……
對古代女子的眷戀和仰慕,如今的我們無非鏡花水月的空幻想,無非尋一處靜寂,吟誦那些錦心繡口的古代詩詞,描摹一下古代女子溫柔發飾間各式各樣交相輝映的簪子,聊以撫慰空落落的心情。
簪子又稱簪、發簪、冠簪,當然在詩人的筆下,就有了“云鬢花顏金步搖”“翠翹金雀玉搔頭”的生動,其功用無非是固定頭發或頂戴的發飾。簪子多為單股,雙股則為釵,詞牌中也便有了一個冷艷光華的牌名,曰《釵頭鳳》。《釵頭鳳》也稱《折紅英》,是上下篇各七仄韻的聲情凄緊的六十字詞牌,是以多有悲聲,也多動情,歷代詩人中不乏以此詞牌創作的精品。“重簾掛,微燈下,背闌同說春風話。”幾句寥落已是入情入境。大詩人陸游的千古絕唱“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更是一句一淚,滿紙情長。不知怎么,想起《釵頭鳳》詞牌,便想起了那些女子發髻上的簪子,恍然而絕妙。
簪子最早卻不為女子所專用,古時男女都會用簪來固定發冠,亦有將筆插在頭上,方便記事,還煞有其事稱之為“簪筆”。黃庭堅在《南鄉子》中吟道:“諸將說封侯……白發簪花不解愁”,五代馮延巳《酒泉子》中亦有一句:“闌邊偷唱系瑤簪,前事總堪惆悵”。如此這般的男用簪子,總會和官帽、爵祿、人生得意聯系在一起,代指官宦身份,比喻榮顯富貴,是以無論是真的惆悵或是強說悲歡,總找不到發簪應有的況味。簪子是屬于女子的,不應和簪紱、簪纓和簪笏聯系在一起。
固然古代女子也有富貴高下,但簪子就是簪子,無非材質不同。金釵自然是金質的發釵,為高貴婦女所有,一頭頂戴環佩作響中便有“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萬般魔力。即便貧賤婦女,也以荊棘為釵,天然素色里也有一番“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的山野風味。女子愛美,通常婦女喜歡在發髻上插飾金、銀、珠玉、瑪瑙、珊瑚等名貴材料制成的大挖耳子簪、小挖耳子簪、珠花簪、壓鬢簪、鳳頭簪、龍頭簪等。簪子的種類雖然繁多,但世間的女子也是千差萬別,每個女子都會找到幾枚與自己心性契合的美簪。
風流才子秦觀(字少游)在《一叢花》中有這么直白伶俐的一闋佳句:“年時今夜見師師,雙頰酒紅滋。疏簾半卷微燈外,露華上,煙裊涼。簪髻亂拋,偎人不起,彈淚唱新詞。佳期,誰料久參差,愁緒暗縈絲。想應妙舞清歌罷,又還對秋色嗟咨。惟有畫樓,當時明月,兩處照相思。”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即使寫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秦少游也會有“簪髻亂拋”“秋色嗟咨”的慨嘆。古代女子的憂傷和美麗,恰和那些遠游不歸的浪子遙相呼應,與青絲上攀附的簪釵息息相關。是以傳統典故中比喻夫妻分離便有了“分釵”一詞,無論是“破鏡分釵”還是“分釵斷帶”,聽著,就讓人神傷心碎。
愈是美麗的古代女子仿佛愈是哀愁,《紅樓夢》中林黛玉和薛寶釵兩大美人終是逃不過“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的悲苦結局。可以想象,那些在美好年華中留給等待、留給遙遙無期的期冀的美麗女子,誰來“巧篆盤絲”?誰來“青黛蛾眉”?無解,呵,只是無解。只借柳永一闋詞聊表胸臆:“寶髻瑤簪。嚴妝巧,天然綠媚紅深。綺羅叢里,獨呈謳吟。一曲陽春定價,何啻值千金。傾聽處,王孫帝子,鶴蓋成陰。凝態掩霞襟,動象板聲聲,怨思難任。嘹亮處,迥壓弦管低沈。時恁回眸斂黛,空役五陵心。須信道,緣情寄意,別有知音。”
(責編:魏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