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學教育中批判性思維的培養(yǎng)

宋玉紅

摘 要:批判性思維強調理性分析與審慎的判斷,與法律教育有著密切的關系,本文在分析二者關系的基礎上,結合問卷調查結果,提出法律教育應重視批判性思維課程的開設,重視將批判性思維與實踐教學結合起來,倡導學生開展靈活多樣的課外活動來掌握各種有效技能。

關鍵詞:批判性思維法律教育培養(yǎng)

中圖分類號:G4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098X(2012)07(c)-0247-02

法學直接面向社會生活,具有很強的應用性,因而法學教育的真諦不僅在于傳授法律知識,更重要的是要培養(yǎng)和訓練學生的綜合能力。法科學生綜合能力包括法律思維、邏輯分析、交流與談判、訴訟、調研和隨機應變等能力,這些能力與批判性思維之間均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培養(yǎng)批判性思維能力和精神氣質,對法科學生應付復雜多變的世界,提升現(xiàn)代社會生活的人文精神,是十分必要的。

1批判性思維的定義

批判性思維是一個西方文化背景下的概念,從古希臘蘇格拉底的“助產(chǎn)術”、亞里士多德“人是理性的動物”,到美國哲學家約翰·杜威的“反省式思維”,都可以體會其最基本的含義,即強調理性分析與審慎的判斷。蘇格拉底方法的實質是通過質疑、詰問常見的信念和解釋,辨析它們當中哪些缺乏證據(jù)或理性基礎,通過揭露矛盾來強調思維的清晰性與一致性。[1]而“反省式思維”則被定義為:對自己的一種信仰或所偏愛的某種知識形式,從它們所依存的基礎上和可能得出的結論上,進行積極的、持續(xù)的、仔細的審視。百余年來,不同領域的學者對它進行了不同的定義。心理學家列維指出:批判性思維是以可靠推理及有效證據(jù)為基礎,檢查、評估和理解事件,解決問題以及做出決策的積極的系統(tǒng)的認知策略。[2]邏輯學家恩尼斯認為:批判性思維是指關注人們相信什么或做什么的合理的深思熟慮的思維。[3]國外學者從各自學科出發(fā),對批判性思維進行了廣泛和深入的研究,1990年由46名不同領域的專家發(fā)表的《德爾菲報告》從認知能力與氣質傾向兩方面,對何為批判性思維做了較全面的闡述:[4]

我們將批判性思維理解為有目的的、自我調節(jié)的判斷,它導致的結果是詮釋、分析、評估和推論,以及對這種判斷所基于的證據(jù)、概念、方法、標準、語境等問題的說明。……判性思維者習慣上是好奇的、見多識廣的,相信推理,思想開放、靈活,能合理、公正地做出評估,誠實面對個人偏見,審慎做出判斷,樂于重新思考,對問題有清晰的認識,有條理地處理復雜問題,用心尋找相關信息,合理選擇評價標準,專注于探究等。

批判性思維是以批判的視角,通過細致的思維過程來審視、建構論證,是探索、追問的過程,是獲得新知的途徑。國外教育十分重視這種能力的培養(yǎng),從小學到大學,都開設有涉及思維訓練的課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美國的研究報告強調學生在解決實際問題的思考能力方面,與其它工業(yè)化國家相比處于劣勢,面對日益信息化與復雜化的現(xiàn)代社會,美國學生總體上是拙劣的思維者,多數(shù)教育者認為培養(yǎng)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應成為大學教育的最重要的目的,從而引發(fā)了以培養(yǎng)批判性思維為核心的教育運動。受其影響,我國學界日益關注對批判性思維的研究,2003年中國邏輯學會形式邏輯委員會將學術年會的主題定為“非形式邏輯與批判性思維”,一些高校開始設立批判性思維課程,各種研究成果層出不窮。

2批判性思維與法律教育的關系

2.1 批判性思維與法律思維

二者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法律思維的特點是“依循法律邏輯,以價值取向的思考、合理的論證,解釋適用法律”。v其目的是對案件事實作出合法律性的判斷。在確定事實、尋找規(guī)范的過程中,要進行事實推理、法律推理(找法的實質推理)以及判決推理,演繹、歸納、類比等推理形式都要用到。但事實、法律推理服務于判決推理,法律思維的核心是融合事實與規(guī)范的論證過程,是證明與反駁的過程。美國資深法官亞狄瑟在其《法律的邏輯》一書中認為:“反省性思考乃法律邏輯的核心。”批判性思維強調通過理性分析來對待意見分歧,通過聽證、對話來消除各方?jīng)_突。從本質上講,法律思維的運用是借助批判性思維的方式來實現(xiàn)的。

2.2 批判性思維與法律論證

批判性思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識別、評估和重構論證,主要關注的是論據(jù)的真實性與可信性問題,也就是論據(jù)與論點在內容上的關聯(lián),評估論證可以從三個角度入手:(1)邏輯的角度,即論證的前提和結論之間是否存在適當?shù)年P系;(2)實質的角度,即前提和結論是否都真;(3)修辭的角度,即論證能否說服和吸引聽眾。vi《德爾菲報告》中提出批判性思維認知能力的核心為:闡述、分析、評估、推論、解釋和元認知六個方面,都是圍繞論證展開的。訴訟過程就是針對問題案件,允許各方出示證據(jù)、引用法律條款,通過論辯的方式證明各自的主張。無論是訴訟文書的制作、法庭辯論的展開,還是訴訟主張的提出、判決的生成,從其邏輯結構上講,都應當是嚴謹?shù)姆烧撟C。事實、證據(jù)與理由構成論據(jù),訴訟請求、主張構成論點,整個訴訟活動就是一個法律論證。批判性思維以審慎、懷疑的態(tài)度,細致尋找相關信息,有條理地處理復雜問題,這種方法在法律實務活動中運用廣泛。

2.3 批判性思維與法科學生綜合能力的培養(yǎng)

現(xiàn)代法治社會中,法律條文增長以及修改的速度令人震驚,如果要把現(xiàn)行法律條文的知識都灌輸給學生,既不可能也不必要。法律教育的本質在于培養(yǎng)法律思維能力,理解法的真諦,擁有先進的法律意識,在正義感、忠誠感、責任感和職業(yè)操守等方面表現(xiàn)出穩(wěn)定和執(zhí)著,為人守規(guī)范、講良心,從業(yè)講法律、憑良知等。這些能力與品德的養(yǎng)成與批判性思維氣質相當一致。不草率、不盲從;對問題深思熟慮,保持好奇和質疑的態(tài)度;自信并擁有開放的心理,熱愛并探求真理;正確分析、評估他人及自己的信息、觀點等。批判性思維強調理性,關注思考,追求公正客觀,這些精神氣質與法學嚴謹務實的學科特質深為契合。

3批判性思維現(xiàn)狀調查

受《學會提問——批判性思維指南》一書啟發(fā),筆者針對本校法學10級學生的閱讀能力,開展了一次問卷調查。調查涉及十個問題,分別是:(1)你的閱讀習慣是什么(閱讀對象、閱讀方式)？(2)你在閱讀中經(jīng)常提問題嗎？(3)你輕易相信作者的論點嗎？(4)你相信作者提供的材料和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嗎？(5)你在閱讀中意識到自己不同的價值觀立場了嗎？(6)你在閱讀中能發(fā)現(xiàn)作者預設的前提嗎？(7)你能找到作者論證中的謬誤嗎？(8)你能得出不同于作者的結論嗎？(9)你習慣在閱讀中反復思考一個問題嗎？(10)你認為自己的閱讀效果如何？有哪些不足？

本次調查共收到有效問卷126份。調查結果是:(1)關于閱讀對象,72%學生回答“自己感興趣的、有趣的、小說等文學類的”,16%回答“不喜歡理論性強的專業(yè)書”;關于閱讀方式,48%回答“做筆記”,23%回答“瀏覽式”。(2)67%的學生“不經(jīng)常提問”,22%回答 “一般、偶爾”,11%回答“是的”。(3)46%回答“輕易相信”,44%學生“不輕易相信”,10%學生持中間態(tài)度。(4)71%回答“相信”,15%學生“基本相信”,11%學生“不輕易相信”,另有3%學生“不關心”。(5)72%學生“意識到”,21%學生“沒有”,7%持中間態(tài)度。(6)57%學生“不能”,30%回答“可以”,13%回答“有時可以”。(7)35%回答“不能”,25%學生“能夠”,50%回答“偶爾能夠”。(8)23%回答“不能”,52%的學生“可以”,25%的學生“有時可以”。(9)57%回答“不習慣”,30%回答“習慣”,13%回答“有時會”。(10)68%回答“效果不好”,問題主要有“閱讀太粗糙、不精細,不能堅持做筆記,不善于思考,閱讀面太窄,不求甚解等”,32%回答“一般”。

上述調查表中,(4)至(8)項是側重于批判性思維能力,其它各項側重于批判性傾向。從上述調查結果來看,學生在批判性思維能力及傾向上的表現(xiàn)不容樂觀,部分學生思想懶惰,不會也不愿思考,不善于提問,輕信別人的觀點。造成這些現(xiàn)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長期的應試教育,錯過了培養(yǎng)批判性思維能力的最佳時機。二是本課程開課不足,導致學生缺乏訓練。許多院校雖開設有法律邏輯課,但批判性思維沒有納入教學大綱,通用教材也缺少相關內容的介紹。三是師資力量薄弱,對批判性思維缺乏足夠重視。

4 法律教育中批判性思維的培養(yǎng)

針對我國法律教育的現(xiàn)狀,要培養(yǎng)法學人才的批判性思維能力需要做到:

4.1 重視批判性思維課程的開設

培育好的批判性思維者應是法律教育的目標之一,通過系統(tǒng)的訓練,使學生能有效運用批判性思維的各種技能,增強在法律實踐活動中的自信心,成為具備良好判斷力的人。要看到人格特征的養(yǎng)成并非易事,需要克服思維惰性與慣性,只有加深同學們對批判性思維的理解與認識,才能使之對批判性思維活動持有一種積極的情感和態(tài)度。目前此課程僅在少數(shù)高校開設,且多作為選修課來安排。許多法學專業(yè)法律邏輯課中并不包含相關內容,因此,需要盡快將批判性思維納入教學中,推出相應的教材,保證教學課時,豐富教學內容。

4.2 重視將批判性思維與實踐教學結合起來

目前法學教育理論和實踐脫節(jié),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不會法律思維,遇到具體案件不會解決,甚至寫份訴狀都很困難。法律教育應將批判性思維與實踐教學結合起來,通過實踐教學使學生受到良好的案情分析、法律推理、調查取證、辯護技巧和法律公文等專業(yè)訓練。具體而言,重視對文書寫作、法律診所、模擬法庭指導教師的批判性思維培訓,對即將參加實習的學生進行培訓,強調對學生法律思維的培養(yǎng),引導學生靈活地、批判性地應對理論和實踐的變化,具有獨立分析、辨別和創(chuàng)新的能力,善于吸收新知識,解決新問題,以適應法學的快速發(fā)展。

4.3 重視開展靈活多樣的課外活動

哈貝馬斯說:“真理不是存在于孤立的個人心中,而是存在于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交往和對話之中。”因而,在本科階段應鼓勵師生開展諸如辯論賽、批判性閱讀、法律咨詢、案例討論、學術爭鳴等課外活動。通過這些活動,來培養(yǎng)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與氣質。倡導獨立、自由的思考,審慎、細致的判斷,探索、質疑的追問,鼓勵學生以開放的心態(tài)對待批判,善于自我調節(jié)與監(jiān)控,養(yǎng)成自我反省的習慣,理解他人,能修正并完善自己的觀點。

參考文獻

[1] 武宏志,周建武主編.批判性思維.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頁.

[2] D.A.Levy,Tools of Critical Thinking:Metathoughts for Psychology,Boston:Allyn?Bakon,1997.

[3] Robert Ennis, Critical Thinking:A Streamlined Conception,Teaching Philosophy,Vol.14(1991),No 1,p.6.

[4] 轉引自武宏志,周建武主編.批判性思維.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3頁.

[5] 王澤鑒.法律思維與民法實例.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1頁.

[6] Hasck,S.Philosophy of Logic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