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

路明

爸爸拎著大包小包摟著女兒，擠進肯德基店的大門，頓時誘人香氣撲面而來。倆人情不自禁深深吸一口，好香啊!

“吃什么？”

“嫩牛五方！”

爸爸看看價目表38元一份。

“吃烤雞翅吧，奧爾良味的。”

爸爸瞥下價目表一份只有7元，女兒有兩份足夠了。

“嫩牛五方，我不，就嫩牛五方！”

“肯德基要吃雞你吃起牛來了，土。”

“嫩牛五方，嫩牛五方……”

那誘人的食品廣告，女兒在電視旁天天都垂涎三尺，她終于等到這一天。況且這學期她考了全年級第一名，爸爸答應過有犒勞。女兒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爸爸狡猾的小眼睛，已陶醉在彌漫四周的香氣中。

爸爸又擠出了肯德基。汗珠順著爸爸腦門流，寒風襲來，他長長喘口氣。爸爸靠在明亮的櫥窗上點上一支煙，準備欣賞女兒狂吃的樣子。

他知道，別家孩子天天來肯德基或許不以為然。可女兒一年能來幾次？女兒說，天下最好最好人是我奶奶。因為每次都是奶奶帶著女兒來買肯德基。

他望著一對對年輕情侶，男的白白的襯衣，女的袒胸露背，笑了。這些年輕人啊，冬天穿夏天衣服，夏天穿冬天衣服。唉，肯德基就是為你們開的。

他想，肯德基是賺不了他的錢的。

的確，他的錢再也不能浪費了——

他盤算著給漂亮的媳婦買身好內衣，她那舊的不能再舊的內衣，只有他知道。

他盤算給老爸買身紅毛衣，今年是老人家的本命年啊。

他突然想今年還要買禮物看看老同學。還是老同學啊，為他和媳婦又找了新工作。

有權人好，別說一年發多少錢，就說年底分福利，這錢那錢，就比我們一年工資還多。媳婦說，瞧瞧人家多高尚，狗屁，上學的時候我是學習委員，工作的時候我是勞動模范呢。

爸爸正想著心事，女兒雙手托著食品盤，突然跑了出來。

爸爸奇怪的迎了過去，女兒根本不理睬他，竟跑向一個乞丐旁，把剛買的嫩牛五方全部給了乞丐。

爸爸驚呆了，他雙手拽著女兒狠狠搖晃著，你傻了！你不最想吃肯德基嗎？

女兒紅著臉說，我看她像，我的奶奶。

爸爸這才注意到，乞丐白發蒼蒼也架副雙拐一身干凈合體的衣服站立在寒風中。

奶奶！奶奶！

這不就是剛走的奶奶嗎！

乞丐托著食品盤很難為情地說，你家的孩子真好，我不吃，我也是給我家那個孩子吃……

女兒望著爸爸，爸爸望著女兒。倆人都想說些什么，可都不說話。香氣在寒風中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