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偉娜



任月麗,一個出生在貧苦農家的女孩,14歲輟學,16歲流浪北京。在北京西單地下通道,她彈著吉他,用單純的聲音一遍遍地演繹那首《天使的翅膀》。她將自己的全部感情灌注進歌曲里,悠悠地唱出來宣泄自己,也以此謀生。2009年,她演唱《天使的翅膀》的視頻,被網友點播超過300萬次,創造了互聯網視頻點播歷史上的奇跡。2011年,她登上央視春晚的舞臺,從網絡紅人變成草根明星。上春晚之前,任月麗嘗盡了生活的哪些酸甜苦辣?成名之后,她的生活又有了怎樣的改變?
苦難的童年,不招人待見的“丑小鴨”
任月麗的家在河北省涿州市松林店鎮松林店村。她1988年4月13日出生時,并未給全家帶來多大的喜悅,相反,對于貧寒的家,她成了一個負擔。
任月麗的媽媽是個智障人,對于女兒的出生,她無法去盡一個母親的責任。而任月麗的爸爸是O型腿,還患有很嚴重的關節炎,照顧妻子已經讓他身心俱疲,哪有精力再去照顧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呢。所以,任月麗出生不久,她就被奶奶帶到身邊撫養。
缺少父母疼愛的任月麗,上了小學后,經常因為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而被同學取笑、欺負。懂事的任月麗雖然心里難過,卻從未埋怨過父母。從小就很愛自己父母的任月麗,也體諒父母沒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境況。同時,她可以忍受同學們的嘲笑,卻無法忍受同學們侮辱她的父母。任月麗七八歲時,有一次,她爸爸去集上買東西,正好碰到剛放學的任月麗。村里有幾個淘氣的小孩,看到任月麗的爸爸,就追在他身后不停地喊“羅圈腿”。任月麗聽了生氣地追上這幾個小孩,要他們跟爸爸道歉。他們不道歉,任月麗就一直追到他們家門口。為了給爸爸討個公道,她死守在人家門口不走,直到有個孩子的家長給她爸爸道了歉她才離開。
任月麗在她的自傳里寫了這樣一段話:“我從小長到大,都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走到哪都是看不起的、鄙視的眼神,走到哪都有人欺負我,我實在不清楚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币苍S是當時受的委屈太多,小小年紀的任月麗無法承受那么大的心理負擔,12歲那年,她想到了自殺。一天,任月麗趁爸爸不在家,她把爸爸用來治關節炎止疼的一瓶安乃近,統統吃了下去。吃完之后,她躺在床上天真地想:“我馬上就要上天堂了,永遠也不會再被人家看不起了?!钡搅艘估锼幮园l作,任月麗開始嘔吐,吐得很厲害。奶奶看到孫女這樣,嚇得大哭。當夜,幸好任月麗被及時送醫院救治,才脫離危險。
14歲輟學后在家鄉鎮上打了兩年工,16歲流浪北京做地下通道歌手飽嘗辛酸
在死亡線上走了一遭的任月麗,從此之后一想到奶奶被自己嚇壞的樣子,就再也不忍心讓老人家傷心了。命撿回來了,生活還得繼續。上學,對于任月麗來說是件很痛苦的事,她除了要忍受同學們歧視的目光,還常常因交不起學費被罰站。到了14歲,不管家人怎么反對,任月麗還是選擇了退學。
任月麗輟學后,去鎮上打工。她在工廠當過工人,在飯店做到服務員。雖然每個月只有兩三百元的工資,但她很滿足。日子一晃就過了兩年。
任月麗16歲那年,一天,她聽從北京打工回來的同村姐妹說,在北京一個月工資有六七百元。于是,任月麗萌生了去北京打工的念頭。她知道,如果跟家人說,肯定會遭到家人的反對。因為他們家在北京一個親戚朋友都沒有,家人一定不放心讓她只身去闖。所以,她決定“先斬后奏”,先去北京再說。
一天清晨,任月麗瞞著家人,身上帶著自己攢下的300元錢,只身前往北京。
剛到北京時,舉目無親的任月麗,看著偌大的北京城感到很迷茫。但她很快就從這種迷茫中抽離出來,想辦法安頓自己。為了省錢,她住過用防雨布支撐起來的房子。晚上睡覺時,她能很清楚地聽到老鼠從頂棚溜過的聲音。
起初,任月麗到一家管吃管住的小飯館當服務員。當時,她跟老板講好一個月300元工資,結果到月底老板卻賴著不給她發工資。一氣之下,任月麗辭了職。
為了找工作,任月麗四處跑,四處看。一天,她漫無目的地走在長安街上,過馬路走地下通道時,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地下通道邊彈吉他邊唱歌,還不時有行人往歌手前面的吉他盒里放錢。
任月麗好奇地駐足了很久,看得十分激動。沒想到這種方式也能賺錢,她頓時對通道歌手心生羨慕。那一霎,任月麗萌生了要當一名地下通道歌手的想法。
任月麗從小就喜歡唱歌,歌唱得也不錯,但她對彈吉他卻是一竅不通。
當場,任月麗就要拜眼前的這個通道歌手為師,學習彈吉他。剛開始,這個通道歌手并不愿意教她,她就跟著人家說,你要是教我,我幫你拎琴箱子,幫你打打雜。這個通道歌手被任月麗的真誠打動了,答應教她。
此后的一段日子,任月麗一點一點地學會彈吉他,達到熟練的程度后,她就正式加入了通道歌手的行列。西單的地下通道,也成了她的工作地點。
成了地下通道歌手后,任月麗認識了很多同行的朋友,大家都很照顧她。她的收入,比當服務員強了很多,每個月大概有1000多元。她把收入的一半寄給家里,為的是給爸爸治病,自己每天只留下10塊錢的生活費,吃的是饅頭、咸菜,從來舍不得花錢買衣服。
開始,任月麗并沒有告訴家人自己在北京做地下通道歌手,怕的是家人為她擔心。直到兩年后,家人才知道她做這一行。爸爸曾勸過她,讓她去找份穩定的工作。因為爸爸認為這一行畢竟不是太光彩的職業,擔心她會被人看不起。任月麗當然知道這里面的辛酸,因為她不止一次經受來自陌生人鄙視的眼神,但她不想放棄。就像她在自傳《我是西單女孩》中說的那樣:“唱歌,你說這是真正為了喜歡,也不是;你說真正為了養活自己,更不是。兩者分不開,也不能完全融合,這也許就是通道對我的意義。”
這一唱,就唱了4年。在這4年里,任月麗遇到了太多的故事:她被警察帶走過,被瘋子干擾過;也有人聽了她的歌聲感動落淚,直接塞給她1000元錢而她沒有要。她說,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她能接受的贈予錢數是300元以內。還有個非洲人,給她當了一個星期的助唱。這個非洲人隨著任月麗歌唱的節拍,在任月麗旁邊打手鼓,這讓她那幾天的收入比平時多了好幾倍。
一首《天使的翅膀》使她成為網絡名人,登上央視春晚舞臺后有喜悅也有壓力
任月麗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成名。她說自己一沒身材,二沒臉蛋,歌唱得也不專業,怎么可能出名呢?可一首《天使的翅膀》,卻讓她忽然間成了網絡名人。
2008年12月20日,網友點石拍客“非我非非我”在西單地下通道,錄下任月麗演唱的《天使的翅膀》。當年12月25日,“非我非非我”把這段視頻上傳到新浪播客后,很快在網絡上流傳開。2009年1月26日,網友在優酷網轉載了一段標題為“西單地下通道女孩翻唱《天使的翅膀》”的視頻;2009年1月31日,這段視頻的點擊量迅速飆升,2009年2月2日達到每分鐘約1萬次點擊,并迅速被各大論壇轉載,躋身搜索引擎上升最快關鍵字。
2009年2月3日晚6點左右,“西單女孩”的《天使的翅膀》點播超過300萬次,被網友頂了220多萬次,創下了網絡視頻點播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跡?!拔鲉闻ⅰ币粫r成為當時各大論壇里最火的話題。
任月麗清澈空靈的聲音,被無數網友由衷贊嘆為“天籟之音”。視頻上傳后很短時間內,網友自發成立了數十個QQ群、論壇、百度貼吧以及專門為“西單女孩”而建的網站。
任月麗紅了,紅得讓她不敢相信,無數電話隨之而來,各種媒體爭相邀請她參加節目。2011年,任月麗憑借《我要上春晚》節目,在廣大觀眾的投票支持下,順利登上了央視春晚舞臺。大家可能不知道,任月麗上春晚的打扮,從頭到腳一身衣服都是借來的。之后,她還出了自傳《我是西單女孩》。
2011年春晚后,任月麗的許多粉絲,給她寄來各種小禮物。現在她小屋里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從全國各地寄來的。這些東西是誰寄的,她都寫在小本子上。其中最珍貴的禮物,是一首叫《微笑著堅強》的歌。這首歌的歌詞是:“愛是我敢想你的肩膀,讓我依靠著溫暖又堅強。這個冬天冷得不尋常,多想依偎在你的身旁。每當黑夜里匆匆過往,就會想起你溫柔的目光。那些回憶那些舊時光,答應過彼此微笑著堅強。”現在,每當任月麗動情唱起這首歌,都會令周圍的人動容。
然而,成名之路并不好走。2010年4月任月麗與北京某藝術唱片公司簽約,準備推出第一張專輯。因為被束縛太緊,她不到半年就宣布解約。登上春晚舞臺一夜走紅后,這家公司竟用“西單女孩”注冊了商標,讓她不能再用曾屬于自己的這一標簽。她還被人炮轟過,說很多老一輩藝術家努力了一輩子,也沒能得到過這個機會,她一個唱通道的女孩,憑什么上春晚……
24歲的任月麗,在被巨大喜悅環繞著的同時,也被巨大的壓力糾纏著。經過了各種事情的磨礪,現在的任月麗已經能夠用平常心面對這一切。因為她知道,有那么多網友的支持和愛護,她已不再孤獨,她也不再害怕孤獨。現在,她很努力地在創作自己的歌曲,也很努力地在學習。她還很年輕,過去那么難的日子她都堅持下來了,相信她也會一直走去下的。
或許你并不知道,在北京有200多條地下通道,有300多名地下通道歌手。他們都在為了生活而打拼,為了夢想而奮斗?!拔鲉闻ⅰ钡墓适?,就是他們的真實寫照?;蛟S你路過他們的時候,從沒有聽過他們在唱什么。那么,從此刻起請你放慢腳步,聽聽他們唱的歌,那是從內心唱出的歌聲,那也是你心里的聲音。那么多的地下通道,那么多的通道歌手,任月麗是一個幸運的草根明星。微笑著堅強,旋律內外觸及我們每個人內心的,是那樣一份追夢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