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歌
李彥君先生成長于黑龍江巴彥縣,畢業于吉林大學考古與博物館專業。十幾年前來到北京打拼,一手創辦了北京東方大學文物學院?,F為北京東方大學文物學院院長、教授,文化部藝術品評估委員會副主任兼玉器珠寶專業委員會主任。
現在有多少人在收藏,有多少人準備收藏,有多少人彷徨在收藏圈呢?針對當下紛亂的收藏市場,我們該怎么定位自己的收藏,如何收藏,收藏什么?無論是為了愛好而收藏,還是為了投資而收藏,我們都要踏入藝術品市場,在泥沙俱下的當下淘出璀璨的黃金。
媒體浮躁 鑒定亂象不只是專家道德問題
當前的藝術品市場著實的讓很多收藏者心驚膽寒。不僅有五位專家為一件假“金縷玉衣”估價24億,更有高達2.2億的“漢代玉凳”,文物鑒定問題一時間被媒體聚焦。專家怎么突然不可靠了?就目前的鑒定亂象,李先生直言不諱道:鑒定亂,其實從側面反映了我國教育制度的問題,很多專家都是懂理論不懂實踐。史樹清先生(這里不是針對他本人)曾經買過一把一次性鑄造的劍捐給國博,如果我們看過《天工開物》就知道,過去鑄劍是很復雜的一個過程。從側面來說很多專家對中國古代科技史缺乏深入的研究。再比如說很多看玉的專家,可以說他們是玉學的專家,卻不能說是玉器的專家,他們研究的是玉文化,但是對于玉這種材質在材料學上和工藝學上的研究卻比較匱乏,所以他們在辨真偽的時候必然具有某些局限性。
就當下媒體而言,李先生用了“膚淺”一詞。李先生義憤填膺地說:“媒體一說到鑒定問題,第一反應就是專家的道德問題,什么給錢就簽字,這些結論都是不負責任的!很多專家我都認識的,他們的人品絕沒問題!” 不可否認道德問題確實是存在的問題之一,但媒體更多時候是在起著誤導作用。對于很多有名望的專家,他們很珍惜自己的名聲,一招出錯,事業、名聲全盤掃地,絕對不會如很多媒體評價的那般按照臆測而妄加評定。
剖析藝術市場亂象三因素
李彥君先生認為目前國內藝術品市場亂象有三個主要原因:首先是整個國民的藝術、文化修養的缺失,文物教育包括科技等古代知識教育的缺失;其二,法制的不健全,違規操作可以不負法律責任,同時《拍賣法》也有諸多不完善的地方;最后一點,藝術品鑒定、檢測體系的不完善。
李先生為我們逐個詳細剖析了這三個原因:
第一,國民文化、藝術修養不夠,這樣藝術品價值的判斷自然是個難題。我國清代、民國時期還有博物學,現在卻沒有了。文物被認為是國家的,不允許個人進行研究和收藏,所以教育自然就缺失。市場上經常看到這樣的現象:清代的香爐賣一千萬,戰國的鼎才賣一百萬,“買家決定市場”。因為很多有錢人缺乏家學更缺乏文化修養,他們用自己的情感決定文物價值,很不理性。他看這個香爐很漂亮,但腦子里并沒有價格符號。同時,拍賣行為了順應市場,大加炒作,媒體在不明就里的情況下也配合著炒作,這可以說扭曲了整個價值觀。
拍賣行是商人。拿破侖說過“商人是不愛國的”,商人是順應市場的。市場流行啥就推銷啥,沒有歷史責任感。舉個現實的例子,一本日本拍賣行的陶瓷圖錄,封面是平安時代的一個陶罐,而且缺了一大塊,很粗糙的一件東西放在封面上。再看我們國家拍賣行,李先生隨手抄起了身邊一本2005年我國某拍賣公司的玉器拍賣圖錄,圖錄里有新石器時期的、有商代的,還有戰國的,都是很好的玉器,封面卻展示了一件毫無文化含量的清代玉牌子。先把真假拋在一邊,也去除個人情感,盡量公平地說:目前從事商業藝術品銷售的這些人,很多也是缺乏國學基礎,缺乏文化的。
第二就是法制的不健全。因為在中國立法是通過部門立法,比如說《拍賣法》就是拍賣行業制定的,提交人大討論通過,自然他會站到自己利益的這方。 法律的這種不合理性事實上就是偏袒了“騙人的人”,這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了,適合罪惡發展??梢哉f我國目前所有的專家、鑒定機構都沒有能夠在法律上負責任的。
第三個,就是整個藝術品鑒定、評估體系的紊亂、荒謬。我國目前的藝術品鑒定、評估體系有太多“個人色彩”,而且國民也太過于迷信所謂的專家,不可忘記專家也是人!
值得收藏的藝術品要具備四要素
李先生在收藏藝術品時很注重藝術品的文物價值。很多人都會有疑問自己應該收藏點什么呢?什么樣的收藏品更有價值呢?李先生就此類問題歸納出如下四點:
第一,要有歷史文物價值。當前中國地級市以上的書法家和美術家協會的會員有六七萬人,按一個人三天出一張作品來說,一天兩萬張,一年七百二十萬張,而且每年書法協會會員都是直線上升的。按照商品經濟規律,價格高他就生產,這是供求關系決定的,所以書法、繪畫的量都是直線上漲的。用不著太久,在中國有一定地位的書法家、畫家每年的產量大概就有五億張,換句話說,全國人民兩個人有一張,一戶有一張。這泡沫破滅的時候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當年荷蘭的郁金香事件,東北的君子蘭事件不就是這樣?你喜歡當代藝術,而當代畫家是層出不窮的,每年都會推出一批當代藝術作品,特別是中國的筆墨遠非西方的雕塑和油畫般需要那么漫長的創作過程,幾筆就一個,幾秒鐘就一張作品。無疑投資行為是需要變現的,當人們收藏的畫作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當家家有畫都想變賣的時候,誰去買呢?而且中國畫在文化認同上是有障礙的,國外不是很認同,不像青銅器屬于世界文化遺產中的一部分,拿到哪個國家都可以行得通。日本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上世紀七十年代經濟騰飛到九十年代,那些名門望族如松岡家族,他們建立的博物館,如白鶴美術館、泉屋博古館。這些古老家族有著深厚的文化傳統和內涵,他們的收藏對象絕對是中國明代以前的陶瓷,還有就是中國的青銅器,這些東西永遠不會有價格下滑的一天。反觀之,你看日本那些浮躁的、沒文化的財團買什么畢加索,甚至把歐洲三流的油畫都拼命地往日本買,甚至在某一時期成為蘇富比80%的客源,結果怎樣?畫砍一半賣都賣不出去。這就好像中國現在的齊白石,說什么價格硬挺,還得升,怎么還得升?畢加索在世界的認同難道不比齊白石強?日本那個時期的高價到現在還沒被打破呢,日本這兩類收藏家就是明顯的例子,屬于前車之鑒!
第二,要有一定的技術含量。生產的這些東西要用多少工作日,工作有多難,陶瓷器是怎么來的?不是抓把泥土燒個罐子。批量生產、流水線作業的東西遲早會有泡沫破裂的時候。
第三,要有藝術價值。藝術是反映當時的創作者的思維、文化內涵的,能夠體現那個時代的意識形態。我們通常說藝術無價不是說藝術有多高深,而是它不容易衡量。畫水墨畫,墻上掛一排紙,先畫腦袋,再畫身子。全是腦袋,一個題材可以畫上萬張,這還能叫藝術品嗎?《伏爾加河上的纖夫》有第二張嗎?還是梵高的《向日葵》有第二張?都沒有,那才叫藝術,藝術是來源于靈感,是人的智慧、文化的凝結。有藝術價值才有收藏的意義,甚至說歷史意義。
第四,稀有度。稀有度是藝術品市場永恒不變的規律。比如漢代的五銖錢,前三條都符合,但是太多了,數以堆計,自然不具備投資價值。投資的藝術品一定是要不可再生的。
李先生并不掩飾自己對眼下中國藝術品市場發展狀態的不滿,對當下收藏的擔憂,用他自己的話說,“現在的市場是畸形的”。但他也是個很樂觀的人,當談及對市場前景的看法時,李先生很風趣地鼓勵收藏者:“未來肯定還是好的,不會太遙遠,但也絕不會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