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繼勝

摘要:人類迄今只發明了兩種組織擴大再生產的方式:計劃經濟以政府權力來組織擴大再生產。市場經濟以資本力量來組織擴大再生產。新中國成立之初,黨選擇計劃經濟來建設中國現代化,這是黨對中國現代化探索的第一個偉大成果。經過資本“祛魅”與社會主義的“生成主義”闡釋,黨將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相結合,實現了人類歷史上一次偉大的制度創新,這是黨對中國現代化探索的第二個偉大成果。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是一脈相承與偉大創新的關系,統一于中國現代化的歷史實踐。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計劃經濟;市場經濟;政府權力;唯物史觀
中圖分類號:D2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0544(2012)04-0079-04
如恩格斯所說,馬克思的最大貢獻是發現了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學說。這兩者其實是一個有機的統一體。唯物史觀把歷史看成人類社會實踐的發展史,勞動是其中的決定性因素。而勞動可以分解為兩個層次,這就是“必要勞動”與“剩余勞動”。必要勞動生產出滿足人類生存所必需的產品,以維系生物意義上的人類的生存與繁衍。剩余勞動是超過必要勞動的部分,它生產出剩余產品或剩余價值。剩余勞動蘊含著人類實現自身自由全面發展的潛能,因此,正是剩余勞動的發展生成了人類社會的歷史進程。本文嘗試對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作初步的唯物史觀透視,以揭示黨對中國現代化探索的偉大意義。
一、計劃經濟:黨對中國現代化的第一次偉大探索
(一)理性審視:計劃經濟的歷史合理性
出于對計劃經濟后期社會生產效率低下的直觀感受,以及受惠于市場經濟改革的豐碩成果,于是有人懷疑,當初實行計劃經濟是否妨礙了中國的發展,有人甚至認為,計劃經濟是一次錯誤的歷史選擇。究竟應該怎樣看待這個問題?在唯物史觀看來,任何社會要獲得發展,都必須在保證維持簡單再生產的基礎上,通過某種力量將一部分剩余勞動投入社會再生產,以實現社會的擴大再生產。計劃經濟在本質上是用政府權力來處置剩余勞動、配置社會資源,實現社會的擴大再生產。這種資源配置方式對于成立之初的新中國是否具有歷史合理性?鑒于計劃經濟創始于前蘇聯,因此對中國與蘇聯一并考察,也許有助于得出更加合乎理性的判斷。
新中國成立之初,中國面臨的歷史任務與前蘇聯并無不同,都是為了盡快實現現代化,使本國迅速強大起來,以抵御來自西方國家的敵視和壓力。在人類歷史上,原創性的現代化道路共有三條:第一條,由英國開辟,根據亞當·斯密的理論,實行自由貿易和殖民地戰略,通過利用世界市場實現現代化,鑄造了昔日“日不落帝國”的輝煌。第二條。由美國開創,實行“門羅主義”,保護美洲后院,及利用龐大的國內市場逐漸崛起。第三條,由德國闖出,根據李斯特的理論,實行國家壟斷資本主義,通過國家干預、貿易壁壘,保護國內市場和民族工商業,進而拓展國際空間實現現代化。這其中無論哪一條道路,都是該國根據本國所處的“歷史環境”作出的理性選擇。
前蘇聯因為急于建立現代工業體系以與西方抗衡,借鑒了德國的現代化經驗,通過實行高度集權的計劃經濟來推進現代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資料顯示,1913年俄國的工業總產值僅為美國的1/8,也遠遠落后于英、法、德等國,但到1941年時,蘇聯的工業總產值已超過英、法、德,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號工業強國。到了20世紀60年代之后,蘇聯成為除美國之外任何資本主義國家無法與之匹敵的超級大國,并成功發射了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星,其崛起速度之快,堪稱人類現代化史上的奇跡。
由于前蘇聯現代化的巨大成功以及當時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我國“以蘇為師”也采取了計劃經濟體制來推進現代化。這一體制在我國同樣取得了巨大成功。它使我國在短短10年時間里,即從新中國成立后到20世紀60年代初,在“一窮二白”的國情基礎上,初步建成了全國性的大工業體系,并成功研制了“兩彈一星”,發展速度之快在市場經濟體制下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實踐證明,以政府權力配置資源組織擴大再生產,是模仿成熟的現代大工業體系良好的經濟模式。黨根據當時的“歷史環境”選擇計劃經濟來建設中國現代化,具有深刻的歷史合理性,它不僅不是“一次錯誤的歷史選擇”,而且堪稱是“一次審時度勢的英明選擇”,是黨對中國現代化第一次探索的偉大成果。那么,這一選擇的理論依據是什么?我們認為,是馬克思主義“歷史環境”理論。
(二)歷史環境:人類實踐的客觀前提
“歷史環境”這一哲學范疇,是馬克思在思考東方社會的歷史命運時提出來的。歷史環境是“人類社會具體歷史條件的總稱”。在內容上,它包括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和文化環境。在功能上,它包括內部環境與外部環境。內部環境是歷史主體生存和發展的內因。在歷史發展的每一階段,作為歷史主體的人類個體及其社會,都會“遇到一定的物質結果,一定的生產力總和,人對自然以及個人之間歷史地形成的關系,都遇到前一代傳給后一代的大量生產力、資金和環境。”除物質結果外,內部環境還包括精神結果。外部環境即馬克思所說的“國際關系”,它是歷史主體生存和發展的外因。新中國成立之初,內部環境在“物質結果”方面表現為“一窮二白”,外部環境則除了社會主義國家的支持外,主要表現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壓制和封鎖。
唯物史觀認為,一國的歷史環境構成了該國人民實踐的客觀前提,對該國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環境不同,它的歷史命運也不同。1890年9月,恩格斯在致約·布洛赫的信中寫到:“我們自己創造著我們的歷史,但是第一,我們是在十分確定的前提和條件下創造的。其中經濟的前提和條件歸根到底是決定性的。但是政治等等的前提和條件,甚至那些縈回于人們頭腦中的傳統,也起著一定的作用,雖然不是決定性的作用。”針對俄國農村公社的歷史命運,馬克思更明確指出:“一切都取決于它所處的歷史環境”。前述三條原創性的現代化之路以及前蘇聯之選擇計劃經濟,正因為都是依據當時的歷史環境作出的合理選擇。所以都取得了成功。中國現代化道路的選擇也并不是隨意而為的,最終選擇計劃經濟體制,乃是以毛澤東為核心的第一代領導人,根據當時中國所處的錯綜復雜的歷史環境,歷經風雨,進行艱苦卓絕探索的結果。
(三)哲學透視:計劃經濟的利與弊
在唯物史觀看來,計劃經濟的理論思路是:從根本上消除資本,嘗試不通過市場,而是通過政府意志來將剩余勞動投入到生產系統,進行擴大再生產,以避免資本擴張悖論及經濟危機。實踐已經證明,這種經濟模式對落后國家充分利用后發優勢,模仿發達國家已經成熟的產業結構,從而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少的資源建立起現代大工業體系是卓有成效的,因為它具有可預見性,同時能夠避免資本之間盲目競爭所帶來的高昂代價。
然而,事物總是辯證的,有其利必有其弊。計劃經濟試圖使整個社會經濟服從于人類整體的理性安排,以克服私人資本追求自身增值而不顧社會整體利益造成的種種弊端,制度設想十分美好,但實現條件也甚為苛刻,而這些條件并非
總是能夠得到滿足的。因此,當現代大工業體系建立起來之后,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就開始暴露出它的內在缺陷:
第一是動力嚴重不足。由于政府擁有全社會的資源配置權力,成為組織社會生產的唯一的發動機。社會成員只能聽命于政府安排。完全處于被動地位,因而常常動力不足。
第二是非常不利于技術創新,尤其不利于與當前技術體制相沖突的原創性、體系性的技術創新。這是因為,技術創新過程無法預先計劃,而且成熟的技術體系對于新生的創新產業具有“排異性反應”,計劃經濟則用政府權力加強了這種排異性反應。
第三是政府在使用公權力支配社會剩余勞動的過程中,不僅面臨著政府官員的理性能力風險,而且面臨著政府官員的自身道德風險,極易產生等級制社會結構。而在現代化大生產條件下。按勞分配實際上是不可操作的,最后必然蛻化為平均主義分配模式——簡單地按勞動時間來分配。
這些缺陷表明,計劃經濟具有深刻的歷史局限性,在其潛力耗盡以后,接下來必然會出現社會生產效率下降。以前蘇聯為例,1954年至1959年,工農業生產率年均增長7.4%,已經比戰后初期有所下降: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總體上呈下降趨勢,到1982年時,已經下降為2.1%。人民貧困,物品匱乏,社會主義本來應有的優越性。被湮沒在無處不在的政府命令中,終于導致人們對現行制度不滿。中國的情況同樣如此,加上“文化大革命”的折騰,國民經濟瀕臨崩潰,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領導人認識到,計劃經濟需要改革已經成為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
(四)改革開放:計劃經濟盡頭的唯一出路
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世界社會主義各國的計劃經濟體制均已陷入困境,危機的態勢迫使社會主義國家改革,這一改革實質上要求對體制模式進行歷史性轉換,但前蘇聯東歐各國對此缺乏明確認識。由于未能突破計劃經濟模式的總體框架,因而提出的“蘭格模式”、“科爾奈模式”、“錫克模式”等改革理論總是落后于改革實踐,致使改革以失敗告終,令人為之遺憾!究其根源,在于思想觀念上存在著兩大障礙:一是對社會主義的“本質主義”理解;二是對市場經濟的重大誤解。關于這,我們在下文中還要談到。
按照唯物史觀,生產關系一定要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規律,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歷史之手”。而“要實現社會主義制度的本質和優越性,必須建立這樣一種體制:它能夠不斷根據生產力的發展而進行決策來配置社會資源,使社會成員爭取自身利益的目的與社會生產力發展要求一致,從而形成與生產力發展需要相一致的生產關系,使人類社會的‘歷史之手——關系一定要適應生產力的發展的規律——自動發揮作用。”那么,這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體制?
經過長達十數年的艱苦探索,我們黨終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機地結合使用計劃和市場兩種機制。據此,黨將改革目標確定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之所以能夠如此,正是得益于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領導人在“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這兩個問題上解放思想,更新觀念。
二、市場經濟:黨對中國現代化的第二次偉大探索
(一)資本“祛魅”:社會主義史上一次偉大的思想解放
“祛魅”一詞,是借用韋伯的說法,而賦予的涵義有所不同。魅者,鬼魅也,引申理解,即人的情感,人的因素。“祛魅”的原義,是指用科學的方法把人的主觀性去除,剩下一個純粹的客觀世界。此處借用,意指將人們原先對資本的曲解、誤解等等先入為主的偏見去除,還原資本的本來面目。前蘇聯東歐國家,之所以把社會主義與計劃經濟緊緊捆綁在一起。根源之一在于對市場經濟的內核——“資本”長期存在著重大誤解。于是,在它們的觀念中,社會主義就意味著要消滅商品、貨幣和資本,實行非市場化,社會主義等于計劃經濟,資本主義等于市場經濟。由于思想觀念遲遲不能突破,改革理論不能適應改革實踐的需要,改革努力最終失敗。由此可見,資本“祛魅”不咎為社會主義史上,甚至整個人類歷史上一次偉大的思想解放。
那么,資本究竟是什么?經過“祛魅”之后,可以看出,資本不過是“投入到生產中追求增值的作為社會關系力量的剩余價值”。作為一種社會關系力量,“資本”(capital)并不等于“資本主義”(capitalism),正如“社會”(society)并不等于“社會主義”(socialism)一樣。從“剩余價值”,到“資本”與“市場經濟”,再到“資本主義”,是三個不同層次上的問題。
第一個層次:剩余價值。如前所述,馬克思以其深刻的洞見,將社會勞動分解為兩個部分:一是必要勞動,二是剩余勞動。剩余價值即由剩余勞動所創造。一個社會,只要存在剩余勞動,就必然存在剩余價值。在歷史上,從原始社會后期開始,一直到將來的共產主義社會,都必然存在剩余價值。
第二個層次:剩余價值轉化為資本。當剩余價值獲得了某種“社會關系力量”,從而以之來配置社會資源進行擴大再生產時,它就轉化為“資本”;而這種“社會關系力量”,也就是“資本力量”。一個社會,如果使用資本力量來組織擴大再生產,它實行的就是“市場經濟”。所以,實行市場經濟的社會,不一定就是資本主義社會,如果資本掌握在人民的手中,由代表全社會共同利益的社會主義力量所引導和控制,資本力量最后為人民服務,則這樣的社會依然是社會主義社會。
第三個層次:從資本到“資本主義”。一個社會,如果資本力量成為實現資本家集團利益的工具,它實行的就是資本主義經濟制度。更進一步,如果資本家集團將資本力量擴張到經濟系統以外,用于支配國家政治法律制度、支配意識形態,從而使整個社會上層建筑都成為資本增值的工具,這樣的社會形態就是資本主義。
資本力量與政府權力,是人類迄今所發明的組織擴大再生產的兩種方式。因此,當鄧小平高瞻遠矚地指出“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時,便標志著社會主義實現了資本“祛魅”,結束了社會主義各國長期以來對資本力量的恐懼與敵對的態度。
(二)社會主義:從“本質主義”闡釋到“生成主義”闡釋
社會主義是帶著克服資本主義的根本矛盾的歷史使命出場的,但對于究竟什么是社會主義,卻經歷了從“本質主義”到“生成主義”兩種不同的闡釋路徑。闡釋創新的實質,是社會主義觀念的更新。
依照“本質主義”闡釋路徑,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本質包括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生產資料公有制,二是計劃經濟,三是按勞分配。一個社會的經濟制度必須只包含這三者,而不包含它的對立面,才能稱之為社會主義。
而在鄧小平開辟的“生成主義”闡釋路徑看來,社會主義根本不是某種具有固定性質的實體,而是一個“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的不斷發展的歷史過程。在社會主義的生成過程中,關鍵在于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發展生產力;另一方面是實現人民共同富裕。
根據前一種闡釋,社會主義建設被視為一個實施某種理}生設計方案的建構過程。這種闡釋表面上非常“馬列”,實
際上是一種帶有空想色彩的社會主義。經典作家曾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明確指出:“共產主義對我們來說不是應當確立的狀況,不是現實應當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社會主義作為共產主義的低級階段,當然也是如此。而根據后一種闡釋。社會主義建設則是一個探索適應本國社會經濟發展需要的生成過程,對當代中國來說,實質上是一個探索中國現代化的過程。對社會主義闡釋在理論上突破,為黨在實踐上探索科學發展的路徑以及進行相應的制度創新提供了基礎。
(三)科學發展:以社會主義力量導控資本力量
市場經濟以資本力量來配置資源組織擴大再生產,有利于發展社會生產力,但資本具有自我擴張的本性,如果完全聽任資本力量自由發揮作用,就像“新自由主義”所主張的那樣。必然會導致“資本擴張悖論”——資本擴張破壞著它進行擴張的前提條件。資本擴張悖論具體表現為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經濟悖論。資本擴張以節約工人和資本家的消費為前提,但擴張的結果是生產出更多的消費品,需要社會來消費,由此導致過剩性經濟危機。
第二,生態悖論。資本擴張以吸收越來越多的自然資源、消耗自然環境為前提,這將導致自然資源日益枯竭和生態環境日益惡化,由此導致全球性的生態危機。
第三,人的發展悖論。資本擴張產生了使人片面發展的社會分工體系與相應的社會文化系統,使人成為整個資本增值機器中的一個環節,進而淪落為“單向度的人”,嚴重地窒息了人的全面發展的空間,引發日益深刻的人的發展危機。
為了防止資本擴張悖論發生,就不能讓資本力量任性而為,而必須在奉行“三個代表”的黨的領導下,由代表全社會共同利益的社會主義力量予以導控,使之成為實現鄧小平所說的“三個有利于”的工具,為此,必須實踐“科學發展觀”。胡錦濤指出:科學發展觀“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用唯物史觀的話語來解讀,這段話包括如下幾層涵義。
第一,第一要義是“發展”。中國要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必須大力發展生產力,為此必須充分利用資本力量,包括國內資本與國際資本力量,引導、鼓勵剩余價值轉化為資本,推動社會財富的創造,實現整個經濟社會的發展。
第二,通過“統籌兼顧”,實現發展的“全面協調可持續”。充分利用資本力量進行發展的同時,在黨的領導下,由代表社會共同利益的社會主義力量科學地駕馭、導控資本力量,防止資本擴張悖論,從而解放生產力,使經濟和社會都得到長期的、可持續的協調發展。
第三,核心是“以人為本”。人的現代化是中國現代化的前提條件,同時又是它的最高成果。社會主義經濟社會發展的目的,歸根到底是人的發展。科學發展觀把“以人為本”作為核心,就是要求將發展的成果——剩余產品或剩余價值復歸于人自身,由人民共享,以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的發展。
可見,實踐科學發展觀,在利用資本力量發展生產力的同時,將資本力量納入社會主義“以人為本”的軌道來解放生產力,克服資本擴張悖論,是實現中國現代化的必由之路。而判斷資本力量是否被納入社會主義軌道的標準,正是鄧小平在1992年南方談話中所提出的“三個有利于”標準。
(四)制度創新: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結合
要真正實現科學發展,必須進行制度創新。經過資本“祛魅”與社會主義“生成主義”闡釋之后。黨的十四大實現了這樣一個人類歷史上偉大的制度創新——將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相結合,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目標模式。以此為標志,黨對中國現代化的探索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現在的問題是,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相結合究竟是何以可能的?如果依然對社會主義作“本質主義”闡釋,或對資本依然存在著重大誤解,當然不會存在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可能性。所幸的是,經過資本“祛魅”與社會主義“生成主義”闡釋之后,黨正確地認識到,市場經濟不過是一種配置社會資源的方式。市場作為“一只看不見的手”,能夠不知不覺地引導人們的利己目的,將其納入到一個并非他本意想要達到的目的——增進社會利益。在一定的范圍內,市場實質上是“生產關系一定要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規律”這一“歷史之手”的自發表達機制。市場經濟作為人類發明的一種配置資源的良好的手段,資本主義可以利用它來實現自己的利益目的,社會主義當然也可以如此。此其一。
其二,如前所述,單靠政府權力組織擴大再生產存在著內在的缺陷,只適合于模仿型的大工業體系的建設,不適合于建設需要不斷進行原始創新的經濟體系。在中國現代大工業體系建立起來以后,計劃經濟的潛力已經耗盡,單靠政府權力這只“看得見的手”推動經濟發展事實上已經不可行,必須引入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利用資本力量來為建設社會主義服務。唯有如此,才可能創造出趕超資本主義的生產力,彰顯社會主義的優越性。
上述情況表明,在現代大工業體系建立起來以后。社會主義不僅可以而且必須與市場經濟相結合,這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問題的另一方面是,市場經濟本身也需要與社會主義相結合才能揚長避短,更好地服務于中國現代化建設。因為,市場并不是萬能的,對于社會的公共資源與公共產品,經濟活動的外部效應等,不可能完全市場化,這就是“市場失靈”。同時,市場本身是一種代價高昂的構造,市場機制需要花費巨額資源才能形成,如巨大的交易成本、過剩產品、過剩資本以及過剩勞動力等等,這本身不僅是對資源的巨大浪費,而且會造成市場秩序的扭曲混亂與社會經濟的大起大落。因此,生產關系一定要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規律這個“歷史之手”,僅僅通過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的自發表達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通過政府權力這只“看得見的手”來自覺表達,才能克服市場經濟的固有缺點。
這就意味著,為了揚其善而抑其惡,市場經濟也必須與社會主義相結合,在奉行“三個代表”的黨的領導下,由代表全社會共同利益的社會主義力量予以駕馭和導控,才能在遵循“三個有利于”的原則下發揮功能,真正推進中國現代化的進程。
三、結語:一脈相承與偉大創新
把中國建設成為一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始終是中國共產黨人的奮斗目標。黨對中國現代化的偉大探索,經歷了從計劃經濟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兩個階段,兩者之間是一脈相承與偉大創新的關系。計劃經濟這只“看得見的手”,是“歷史之手”的自覺表達機制。市場經濟這只“看不見的手”,是“歷史之手”的自發表達機制。無論是計劃經濟的“看得見的手”,還是市場經濟的“看不見的手”,最終都必須服從于“生產關系一定要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規律”這一“歷史之手”的指引,因而兩者是一脈相承的關系,統一于中國現代化的歷史實踐。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目標模式,旨在利用資本力量發展生產力的同時實踐科學發展觀,將資本力量納入社會主義“以人為本”的軌道,使剩余勞動最終復歸于人自身,實現人民共享。它實際上是有機地結合使用“計劃”與“市場”兩種機制來建設中國現代化,這在社會主義史上,乃至整個人類歷史上,都稱得上是一次偉大的制度創新。正是這一制度創新,使古老的中國駛入了現代化的快車道,年均經濟增長率是世界同期的三倍多,十幾億人口實現了從貧困到溫飽、再到總體小康的歷史性跨越;使國際社會主義運動不僅在中國走出了困境,而且呈現出蒸蒸日上、光輝燦爛的前景。

責任編輯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