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君海

36歲的阿迪提亞·米塔爾(Aditya Mittal) 早已是米塔爾集團的二把手,這位大公子年輕優雅,分管集團的歐洲事務。只是眼下正烏云密布,蕭條籠罩,生意不那么好玩了。所以他臨危授命,老爸交給的任務是重振分布在歐洲的25個場點,特別是2006年與阿賽洛合并后,米塔爾很多規章已經不能適應今天的發展了。現在這個企業還是老米塔爾說了算,他一如既往地接待政要,和媒體耐心溝通。他30多年來一手締造了這個鋼鐵帝國,福布斯為其估價300億美元,現在眾所周知的是,父親走到哪里,兒子就會出現在哪里。
米塔爾的倫敦辦公室就在巴克萊廣場,集團的歐洲總部在盧森堡的自由大道上。阿賽洛-米塔爾的命運掌握在這對父子手里,他倆看起來親密無間,走到哪里,權力中心就轉移到哪里。阿迪提亞行事低調,曾經在美國最好的學校之一沃頓商學院讀書,在家族企業負責金融財務管理。并購阿賽洛是他的成名作,他在這個項目中起到的是靈魂和大腦的作用,此后他的影響越來越大,但他從來都是將功勞歸于父親。父親先是要他監管米塔爾在美國的業務,然后將他調回歐洲第一線。盡管秘而不宣,但明眼人很清楚,這是父子交班的必然程序。
愛穿襯衫卻不打領帶,微笑中略帶率真,阿迪提亞的風格直接又循規蹈矩。在他的辦公室里有三幅油畫格外顯眼:一幅印度傳統油畫,表現女神的尊嚴;另一幅現代作品,講述月球表面;第三幅油畫則很難說是藝術品,畫面是位于烏克蘭的鋼廠。三幅畫盡管擺在一起顯得怪怪的,但仔細想來也不無道理——辦公室主人根植在亞洲,腦子里做的是美國夢,看到的卻是歐洲現實。
接班的安排最早開始于1997年1月22日在倫敦舉行的一次秘密聚會。會議只是個象征形式,其實他早已成功地說服兒子來他身邊工作,此前兒子任職于瑞士信貸。“我以完全獨立于家族的身份,做著家族的事情。從我所從事的投資銀行的眼光看,這個家族企業具有真正的增長機會。我們就此討論了很長時間,父親對我說,我們公司上市,你呢就來公司做事吧。”之后阿迪提亞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家族企業的發展當中,在他下邊,有一個由忠誠而務實的精干團隊。這位曾經的投行精英習慣了菜鳥們緊張的工作時間表,最早來最晚走,他整天與律師和銀行家廝守在一起,最終干脆就在他們那里“安營扎寨”。他照章行事、一絲不茍的風格,對盎格魯-薩克遜民族的了解,使他能夠以創紀錄的速度回應市場。1997年8月7日,家族企業Ispat成功上市,阿迪提亞用這個成功的案例,贏得了長者們的認可和投資者的認同。
在印度語中,Ispat意為“鋼”,而阿迪提亞則理解為“致敬太陽神”,將這兩個名字緊密相接在一起的是時間:孩子和企業同年誕生。阿迪提亞一誕生,父親馬上帶著妻子和細軟從印度加爾各答來到了印尼爪哇島,在那里他獲得一塊稻田,自己的電鋼廠即建在此。小男孩習慣了所到之處的高爐里都跳動著火焰,他會在周六帶著妹妹來到工廠玩,順便看著父親處理技術問題。飯桌上,他們講印度語。老米塔爾對兒子寄予厚望,他先把兒子送到位于雅加達的美國學校讀書,然后送進美國的沃頓商學院。與此同時,父親開始了海外擴張,最先登陸特立尼達和多巴哥,然后是墨西哥和魁北克。假期中,小阿迪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各地的工人們看到一個怯怯的小生虔誠地跟在老板后邊。
“21歲,他似乎已經有了10年以上的行業經驗。”曾在Ispat做過戰略顧問的同事說。Ispat上市成功后,父親交給他的下一個任務是瞄準一家中歐的國企,但慘敗而歸。“我們的價格很好,商業計劃書也好,但我們沒有花大力氣去說服工人、工會和政府。”阿迪提亞說。于是他們將自己定位為東歐私有化的合作伙伴,幾年下來公司的規模擴大了5倍。2004年,阿迪提亞向他過去在瑞信的老板透露了雄心壯志:“要讓米塔爾這個名字在鋼鐵行業就像福特在汽車業那樣響亮。”他補充說,“這是為了我的父親。”
2005年底,他說服父親兼并在歐洲的主要鋼鐵業對手阿賽洛。此舉風險重重,在后來的激戰中,這位青年財務總管成就顯著。“父親很有威信,像是上帝的使者。”一位高盛派駐的顧問說,“兒子呢,嚴謹清晰,客觀公正,循規蹈矩,且掌控性強。”在阿迪亞提那里,你看不到焦慮和氣餒的時候。只是有一次,2006年5月25日那天,阿賽洛和俄羅斯謝韋爾鋼鐵公司設立攻守同盟,抵御米塔爾的進攻。“那個時間他顯得很沮喪。但僅僅一天,第二天他又恢復了常態,精神抖擻地去迎接挑戰。”2006年6月25日,阿賽洛最終接受了米塔爾的并購提議。這天,老米塔爾在他位于肯辛頓宮花園18-19號的豪宅內舉行慶祝活動,兩年后還是在倫敦這條著名的豪富街上,他出資1.17億英鎊為兒子買下了比鄰的肯辛頓宮花園6號的房子。
阿迪提亞對印度文化情有獨鐘,相信因果報應,在家都是講印度語,而且他還恢復了自己的印度護照。他與妻子結婚時沒有舉行奢華婚禮,人們經常在達沃斯或者兒童福利會的聚會上見到夫妻倆。要不是Escada的母公司因為瀕臨破產而被米塔爾買下,他們似乎永遠和時裝無緣。
在城里吃午餐時,阿迪提亞喜歡點一份素食套餐,常常是與其辦公室相鄰的父親一起享用,而且每餐必吃得精光。這位青年企業家喜歡長話短說,直截了當,目標簡單明確,從不咄咄逼人。他唯一讓步于形式主義的是在打壁球的時候,完全按照倫敦俱樂部的規矩來。有時他也會硬充好漢,揚言要跑下馬拉松,他會很守信,但可能跑到一半就因招架不住而鳴金收兵了。
2011年,歐洲市場貢獻了米塔爾20%的開發成果,但所用成本卻高達60%。年輕人的信念是:市場不是過去的市場;將生產集中于最有回報的地方;不能指望工會送來什么彩禮。去年12月7日,工會發動了一天的罷工,以譴責米塔爾關閉其比利時列日高爐后失去的581個工作崗位。這在米塔爾是頭一遭,此時他正在外地出差。
接管了歐洲碳平鋼業務后,他要到一個個場點視察,但是與工會組織的見面永遠不會出現在他爭分奪秒的日程表上。阿迪提亞不講法語,對于法國式的民主對話也沒有興趣。“歐洲具有創新的特質,但需要因地制宜。”年輕人逐字逐句地強調,“做我該做的事情,這就是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