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父親(外三首)

樊德林

躺了一個冬天的父親

終于勉強能下床行走

每一步蹣跚的挪動

都伴著劇烈的喘息

在這個春天一座

曾經蔥郁的山仍然

散發著逼人的嚴寒

父親想去田野轉轉

我把摩托傾成斜面

父親扶住我的肩膀

他水腫變形的雙腿

跨了幾次都沒能上去

父親眼睛漲滿凄涼

我感到徹底的心酸

春風輕輕吹過屋頂

傳來燕子的呢喃

父親抬頭望天

三月的陽光正燦爛

父親憔悴的臉掠過

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父親靜靜躺著

父親躺在床上

蓋三雙被子還是冷

除了寸步不離的母親

偶爾進來看他的三個

孩子就只剩下

一堆藥片輸液瓶

糾纏他的這個冬天

父親的飯量越來越小

直到吃多少吐多少

最后殘留在胃里的

是零星半點的藥片

每當氣若游絲時

父親已無力再喊疼

他把生命交給了救心丸

父親的黑夜白天混淆

清醒時他會提到爺爺

昏迷時他會呼喚奶奶

父親對我們說一覺

睡去不再醒來

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黃昏獨坐

天邊的日落

是一盞不滅的燈火

一個人的感傷

無法用語言訴說

就像楊柳婆娑

而無人經過誰

成全了誰的落寞

在一場風花雪月里

我們都是匆匆過客

那些離愁別緒

猶如撲火的飛蛾

人海茫茫何處

是回首的彼岸

此刻我只能且歌

且行乘一輪不老的

落日遠離紅塵

順流而下尋覓

夢中的煙花三月

在春天到達之前

我要用最純正的陽光

雨露澆灌村莊田野

花草樹木我要用

最厚重的土地

給養萌動拔節的萬物

我要你們最虔誠的祝福

給風雪中迷路的孤獨

葳蕤的誓言都將蘇醒

在春天到達之前

一個人內心的幸福纏綿

將如花朵般絢麗綻放

我將沐浴更衣焚香

打坐在梵唱里轉動

經輪為這個春天

獻上禱詞二月柳芽

三月桃花蜂飛蝶舞

芳草天涯請接受

我最盛大的邀請

讓我們在牧笛聲中

張開自己的臂膀

給春天最深情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