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定的路永不言悔

何華生

五月的革命圣地延安，春深夏淺，山光水色如畫，繁花秀木似錦。位于巍巍清涼山下、滔滔延河水邊的延安慈善醫院，雖在繁華地段，但一進醫院就讓人感到靜謐溫馨，仿佛與大街上熙攘喧囂的塵世是兩個世界。圣地、凈土、白衣天使、救死扶傷等詞語驀然躍入筆者腦際，對該院院長、第六屆中華慈善獎陜西唯一獲獎者李潤蓮的采訪就在一間并不寬敞但整潔亮堂的會議室進行。兩個多小時的采訪中，她幾度哽咽、淚光盈動；數次變換坐姿，調整情緒；她不得不半躺著，實在不行就服下降壓藥……

心懷善念 踏上醫療扶貧路

不是醫生，為何自己籌資創辦慈善醫院，以醫療為手段，走技術奉獻、救死扶傷的仁愛之路？這位吃小米、喝延河水長大的心直口快的延安女子自揭謎底。

“一直以來，我對醫生有著特別的情結，一方面是父輩及愛人從醫，自己雖不是醫生，但也在醫院工作，所以很了解疾病對病人意味著什么。當然這些都只是外因，更重要的是作為延安兒女，看到老區偏遠鄉鎮不少群眾大病致貧、大病返貧的現狀，不由得想盡些力量。”

隨著李潤蓮的生動講述，筆者的思緒自然回到了世紀之初的中國，看病難、看病貴成為一個突出的問題，特別是革命老區延安的經濟還相當落后，延安市老區建設促進會在農村調研中發現相當一部分貧困人口是由大病致貧、大病返貧引起的普遍現象。這個情況讓李潤蓮心頭一震，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不久一個大膽的設想在她的心中勾勒出來：扶貧先扶醫，建立一個長期有效的醫療扶貧慈善救助體系和救治機制，通過醫學技術扶貧，從根本上解決一部分大病致貧、返貧的問題。而要實現這一愿景必須搭建一個平臺，即創辦一所真正意義上的慈善醫院。

知易行難。同樣是做慈善，建慈善醫院不是拿塊抹布就能行動起來，何況拿抹布擦玻璃，也會有人議論喜歡出風頭或者作秀等等。在社會價值日趨多元化的環境下，敢為人先者必然要直面種種議論質疑。李潤蓮決心已定，她要拿出自己多年的積蓄，嘗試做這件自認為很有意義的善事。雖不敢說一定能成功，但她認定的路即使由于不可抗拒的因素而走不下去了，她也永不言悔，因為她問心無愧，因為她盡力了。

2002年，在延安市老區建設促進會的大力扶持下，延安市慈善醫院應運而生。雖然起步時規模不大，但發揮的作用、產生的影響著實不小。初創幾年間，醫院探索實行首診大夫全程負責制的單病種限價核算制度，全力降低醫療成本；根據患者病情集體擬定治療方案，采取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方法，對住院費、治療費、手術費、藥品費實行責任包干制；明確診治部分疾病的最高限價，從而使同比費用降低約35—40%。

李潤蓮團結、帶領她的醫療扶貧團隊，歷經三年的艱辛努力、積極探索，終于踏出了一條以道德為旗幟、以愛心為動力、以醫療為手段、以救助為目的的醫療扶貧、技術奉獻的慈善之路。

發揚新長征精神

實施醫療扶貧新長征工程

2005年10月19日，陜北有盛事兩樁：一是隆重紀念中共中央和中央紅軍長征勝利到達陜北吳起鎮70周年；二是由延安市老促會和延安市慈善協會等單位、社團共同發起的“延安醫療扶貧新長征工程”正式啟動，李潤蓮被推舉為該項目負責人，延安慈善醫院當仁不讓成為這個慈善項目的實施平臺。陜西省衛生廳副廳長和延安市副市長擔任組委會名譽主任，老一輩革命家胡喬木的女兒、北京延安兒女聯誼會會長胡木英親自擔任主任。那一天延河沸騰了，仿佛在為延安兒女歡呼，歡呼這項為延安貧困患者帶來希望的新長征扶貧項目。

重任在肩，李潤蓮倍感光榮，也深感責任重大。為確保該項目擁有強大的技術支撐而組建了專家服務團。剛開始有25位醫療專家參加，到2010年底有260位專家參加，成為延安一支技術力量雄厚的醫療專家慈善志愿者隊伍。他們依托慈善醫院這個平臺，開展了卓有成效的醫療服務。他們通過深入基層調研了解到，延安市有20多個鄉鎮衛生院已關門多年，院里的蒿草瘋長得比人還高，一片破敗景象。后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的實施，救活了這些鄉鎮衛生院，但技術人才匱乏以至醫療水平仍然低下。這個反饋意見讓李潤蓮又一次陷入沉思，她意識到技術扶貧正是慈善醫院扶貧的最佳突破口。

通過與專家志愿者溝通交流，大家一致認為應該發揮技術優勢，與基層結成對子，深入鄉村義診、開啟綠色通道及開展醫療救助、實施技術扶持等核心慈善救助。從2006年開始，專家服務團把4個萬人以上的鄉鎮衛生院作為技術扶貧點。義務接診患者8962人次，減免醫療費30余萬元，使基層定點鄉鎮那些因貧困而看不起病的患者中，有85%得到了診治。其中專家志愿者赴基層開展大型義診140余次，受益患者8萬余人次，為患者節省費用200萬元。與此同時，逐步完善基層患者醫療轉診轉治制度，通過實地或電話診療，給基層醫院開通快速、有效的治療和便捷的轉診渠道。

2005年以來，慈善醫院積極推行特困患者單病種、零費用或少費用扶貧手術慈善大行動，通過專家志愿者義務查房、義診、手術等技術奉獻，大大降低醫療成本，與同類醫院同比費用下降30%，為患者減免治療費用1200萬元，達到了技術扶貧的目的。

醫治一個人 救助一家人

有什么都可以，不能有病；有病可以，千萬不能有大病。這句流行語對看不起病的窮人可謂一語中的。家里有一個大病患者，意味著整個家庭甚至幾個家庭背上沉重的經濟和精神包袱。特別是有的人并非患了不治之癥，而是無經濟能力就放棄治療，對此李潤蓮痛心疾首，也一直在為此而努力。

李潤蓮接著回憶說：“三個垂頭喪氣的小伙子，攙扶著一位面如土色、神情痛苦的老人來到醫院，央求收下他父親，哪怕治幾天花些錢也行，讓他們再盡盡孝心，回去也好給鄉親們交代。看他們當時的情形就要下跪了。我一直忘不了那令人心酸的一幕。”

面對慕名而來的吳起縣這父子四人，明知手術難度很大，李潤蓮毫不猶豫先讓老人住院，并好言勸慰。原來父親在大醫院花了一萬多元沒看好，兒子們回去又東借西湊了2000多元，想最后盡盡心，不辜負鄉親們的心意。但去了好幾家醫院都不收。就在他們絕望之時，有人建議到慈善醫院試試。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們跌跌撞撞地趕來了。

和醫生們一商量才知道這不是個小手術，老人年紀也大了，術中極易出現并發癥，風險極大，大家都認為要慎重，以防萬一。三個兒子很通情達理，紛紛表示能收下老人做手術已是恩德，豈能有抱怨，并簽下保證書。手術中老人曾出現休克，但有驚無險，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手術取得成功。

“太好了，謝謝你們，我終于能尿尿了。”在老人像小孩子般的歡呼雀躍中，全體醫護人員都不約而同地拍手祝賀。三個小伙子激動得不知如何表達。不一會兒聽到嗩吶聲，原來他們花100多元請來吹鼓手慶賀，后來他們又專門送來錦旗……那一刻，李潤蓮感到內心無比的高興，這比給她再多的錢都有意義。

在眾多的案例中，還有一個讓她印象深刻。一位少女時就患地方性甲狀腺腫瘤的農村婦女，因為家里貧困無錢治療。30多年里，她不斷地積攢醫療費，但醫療費漲個不停，總是攢不夠做手術的錢，在一般醫院至少需要2萬元醫療費，她根本無力承受。當病情嚴重到實在不能再拖時，她最終拿著9000元來到慈善醫院。

這個手術非同小可，患者腫瘤像小孩頭那么大，并患有嚴重的其他內分泌疾病，手術稍有差池就有生命危險。患者一上手術臺，李潤蓮就悄悄爬到對面古稱萬佛寺的清涼山，從不迷信的她這次虔誠地向神靈跪拜，默默地用心祈禱患者手術平安。當接到愛人告知手術成功的電話時，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突然感到心靈寧靜、身體輕盈，于是她一口氣就從山上跑下來。

還有7名同時嚴重燒傷的患者，先到延安另外一所醫院就診，醫院估算至少需要50萬元醫療費，患者拿不出這么多錢而轉投慈善醫院，該院僅用了11萬元就將7名患者全部治愈出院。出院的時候患者及家屬萬分感激，稱贊道：“這才是老百姓真正的醫院。”

慈善光榮 慈善者快樂幸福

歲月匆匆，轉眼間延安慈善醫院已誕生10個年頭。在創辦醫院之初，沒有寬敞舒適的工作環境，補助微薄，卻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為貧困患者解除病痛，為醫院發展忍受熱嘲冷諷而默默耕耘、無私奉獻。像賀建毓副院長、師富才副院長等等，只要醫院有事，半夜兩三點鐘就趕來了。還有陳友民、曹慧等一批醫療專家，不辭辛苦地深入基層，為了不給患者添麻煩，常常為救病人而顧不上吃飯，他們把醫療技術、敬業精神和慈善熱情一起送到了莊戶人家。

談到醫護人員、醫療專家，李潤蓮感慨不已，對他們精湛的醫療技術、高尚的醫德和慈善熱情贊不絕口，對他們工作中的點點滴滴也是如數家珍。但對于自己的付出與貢獻，李潤蓮卻是輕描淡寫。筆者側面了解到，無論是創辦慈善醫院，還是2005年為方便醫療專家慈善志愿者隊伍的工作、生活而一次性購買10輛qq車，還有醫護人員的工資及醫院日常開支等基本都是她多年來辛苦做生意和省吃儉用積攢的錢，周轉不便時她就從親戚朋友那里拆借。難能可貴的是在慷慨解囊、傾盡所有的同時，她更是嘔心瀝血、不遺余力地投入到慈善醫院的發展和建設中。每當遇到棘手的事情她茶飯不思，有一次竟把牙膏當成了洗面奶，夜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到解決問題才恢復正常生活狀態。特別讓人感慨的是長期超負荷的工作使她患上了腎上腺增生，由此引起血壓升高，多年來她忙于工作一直沒時間醫治，以致病情越來越嚴重。國內只有北京、天津等幾家醫院可以做這個手術。

她的涓涓愛心和慈善義舉深深地打動了醫護工作者、醫療專家慈善志愿者以及廣大患者；也贏得了各級領導的高度評價和贊譽。胡喬木的女兒胡木英對她愛護有加，經常鼓勵她。徐特立的女兒徐守珍說她的行為將平凡而偉大體現得非常好，是新時期延安精神的一個突出的代表和踐行者。而她對這些總是淡淡一笑，說這是延安兒女應該做的，她獲得這么多榮譽實在是受之有愧，她的工作還做得不夠，還要繼續努力、多做貢獻。

“醫療扶貧新長征工程”項目啟動以來，醫療專家慈善志愿者和所依托的慈善醫院對實施醫療扶貧慈善項目作了一些開創性的工作且成效顯著。2006年國家民政部授予延安慈善醫院“全國民辦非企業單位自律與誠信建設先進單位”，同年又榮獲省民政廳、省慈善協會授予首屆“三秦慈善獎”。 2007年，陳友民、曹慧兩位醫療專家志愿者榮獲首屆“圣地慈善獎”。被延安市慈善協會、市民政局授予“圣地慈善突出貢獻獎”。2010年4月醫療專家慈善志愿者被陜西省慈善協會授予慈善志愿者“先進集體”稱號。2011年7月15日，“延安醫療扶貧新長征工程”慈善項目被國家民政部評為2010年度“中華慈善獎”最具影響的慈善項目，在人民大會堂舉行了表彰大會，延安慈善醫院院長、該項目負責人李潤蓮作為中華慈善獎100位獲獎者代表之一，受到了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的親切接見，副總理親自為她頒獎，她是第六屆中華慈善獎陜西唯一獲獎者，為延安慈善事業贏得了榮譽。

展望未來，李潤蓮情緒高漲。面對慈善醫院場地短缺、資金不足、設備更新緩慢等困難，延安市政府大力支持延安慈善醫院的發展，批準劃撥90畝地建設新的慈善醫院，目前已正式立項。同時為醫院職工建設公寓樓項目正在辦理征地等相關手續。軟實力發展方面，下一步將擴充慈善志愿者隊伍，將行政、企業、法律、財務、心理、文化等不同領域的愛心精英納入志愿者團隊，以構建更廣闊的慈善平臺，激發、感召更多的各界人士關注、參與慈善，向全省、全國展現延安兒女嶄新向善的精神風貌和博愛進取的時代風采。

“我們醫院的醫護工作者和醫療專家慈善志愿者隊伍，是一群醫德高尚、醫術精湛、甘于吃苦，勇于奉獻的可敬可愛的好人。抱歉的是這些年我對不起他們，今后我一定要尋求各種渠道，力爭給他們創造良好的工作環境和住宿條件，讓他們體會到自身的價值，讓他們工作快樂、生活幸福。”李潤蓮的真情心語，讓自己流淚，相信也會讓一切參與慈善的人感到欣慰，由衷生發一種慈善光榮、慈善美好的感念。

專訪結束時，和很多人一樣，筆者關心她的病情，李潤蓮說謝謝大家。蒙上天厚愛，她得的是可治之癥，她計劃忙完手頭的緊要事，在七八月份去做手術。當有一天她離開時，有人能接替她繼續做好醫療慈善項目，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和快樂。祝愿可敬可愛的慈善者李潤蓮手術順利、早日康復，在她認定的醫療慈善之路上，越走越好，成就一番精彩紛呈的慈善事業，奏響一曲厚德大愛的人生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