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正華
每當社會質疑慈善的公信力時,媒體上會出現郭美美、盧美美、宋基金等一系列典型例子,甚至把小悅悅事件、老人跌倒了為何沒人敢去扶也作為慈善缺損的例子,通過互聯網傳遍全國,從而導致2011年公益機構的捐贈款大幅度下降。為了扭轉這種被動局面,2012年從中央媒體開始,無論是“新聞聯播”還是“身邊的感動”還有各種報刊相繼推出了最美媽媽吳菊萍、最美女教師張麗莉、最美好醫生陳菊梅、最美衛士高鐵成、最美司機吳斌等一系列正面人物,最近又繼續推出扎根山區和邊遠艱苦地區的多位最美鄉村教師典型等慈善楷模和道德榜樣,“最美”幾乎成了人們的口頭禪。今年3月5日是毛澤東主席 “向雷鋒同志學習”題詞49周年,全國上下再掀學習高潮,雷鋒的“復活”及其傳人郭明義的走紅,確實重新凝聚了社會的慈善道德形象,萬眾一心的精神力量,讓改革開放30多年出現的負面消極因素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遏制。
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之中,即沒有特殊哪有普遍,沒有個別、哪有一般。“文革”前的雷鋒,在那個年代就是從千千萬萬個雷鋒式戰士中篩選發掘出來,并經中央領導人肯定的“楷模”。雷鋒簡單的經歷和短暫的生命,相信毛主席也未必見過他。但經革命領袖的號召,足足影響了幾代人的精神世界。雷鋒身上的利他主義精神無疑穿越了時代的空間而具有永恒的價值。與雷鋒不同的,今天如此多的“最美”人物的發現、肯定與褒獎卻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
慈善楷模要得到道德的廣泛認可,真正起到感召與鼓舞,必須符合“真”、“善”、“美”三要素。
“真”是最基本的條件。它要求慈善楷模的道德及其事跡首先要真實可信,不拔高也不貶低。過去,受非黑即白的思維定向影響,典型人物存在著有意拔高,脫離真實人物的本來面目,而公眾就會質疑其真實性。有時對真實的人物和事跡也心存疑心。如雜交水稻專家袁隆平為解決13億人口的吃飯,一輩子默默無聞地埋頭科研,平時衣著樸素,像個老農,應該稱得上是慈善楷模,就因為他喜歡玩汽車,有人在網上發帖認為宣傳部門拔高了他,把他描繪成“高、大、全”的人物。這豈非咄咄怪事!當你沒飯吃時,再想到他的貢獻,就已餓死了。
“善”要求慈善楷模的行為舉動符合高于社會的道德要求并具有社會感召力,能夠激發普通人的向善之心,起到孟子所說“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的激勵效果。如中國首善陳光標推行他的“高調”慈善理念,希望帶動先富起來的人群都參與到慈善行列中來。這是值得大書特書的,盡管他捐了近14億元,甚至在巴比晚宴上承諾死后裸捐,令兩位美國首富大吃一驚后,卻遭到不少人非議,甚至揚言要查他的捐款帳,而非議陳光標的那些人卻連一毛錢也沒有捐過。這是何等的不道德。
而“美”要求典型人物的表現能滿足社會公眾的價值審美觀,能夠為公眾所欣賞并打動公眾的內心世界。筆者上世紀六十年代畢業于復旦大學,聽聞前年全校推選建校105年來最美校長,而結果不是多數人預料的《共產黨宣言》的第一位翻譯者陳望道,也不是聞名于世的數學家蘇步青和剛剛去世的中國科技獎最高獎得主谷超豪,而是相貌平平、個頭矮小、去世多年的物理學家謝希德。謝校長新中國成立后從美國歸來,為中國表面物理和流體力學的發展作出了令科學界敬仰的貢獻。這本身就是慈善的卓越典范。她教書育人,誨人不倦,勤儉治校,誠意待人,沒有一點校長的架子,為復旦學子出國深造殫精竭慮并爭取了眾多的學生學成歸來,成為我國現代化建設的領軍人才。全校絕大多數師生認為謝校長溫潤如玉,體憫人才,她是真實的“美”,內心的美,而不是外表的“美”。
具備了“真”、“善”、“美”三個條件的典型人物,應該說都是慈善人物,只要他們能夠經得住時間和歷史的檢驗,才夠得上社會道德的認知度。本文開頭引述媒體宣傳的眾多“最美”者都是因為滿足了“真善美”的要求,這與雷鋒具有相同之處。
“最美”人物的發現與宣傳,與以往相比有著明顯的不同之處。而“最美”人物的最終產生都是草根民眾通過網絡渠道廣泛參與選擇的結果。媒體則順勢而為,快速報道。“草根”的篩選更符合群眾的道德要求和價值審美,反映出社會的道德標準和普遍的人性光輝,兼具美與善的雙重特點。“最美”人物的事跡被傳頌之前,毫不起眼,默默無聞,他們只是現實生活中的普通人,社會并未以“完人”要求他們,但普通人、平凡人在遭遇突發事件時,更可展現其道德的光輝與人性的魅力。“最美”感動于我們的恰是這樣一種基于普遍人性的善與美,是人格之美、道德之美。“最美”向人們提供了當前我國慈善道德的認知度:當今中國社會,道德基礎是深厚的,是非標準是分明的、主流道德是向上的。
明確主流,并不是代替慈善和道德的自省與追問,而是要求每一個有良知的人用人生寫好自己的道德心靈史,這不能靠“最美”,而要靠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