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紅薯苗

西風行

村里有個老頭，姓林，家境不錯。大家都叫他老林。

老林老屋旁邊有二分空地。春暖花開時節，老林盤算著給這塊地里栽種紅薯，到了秋天就有香甜的紅薯吃了。

機靈、精明的二狗子，每年都開著三輪車，走村串戶，專門賣紅薯苗。

綠油油的葉子，紫紅泛綠的根莖，帶著一點兒泥巴，可愛極了。

父老鄉親三三五五地圍攏過來。你一把我一把地買著紅薯苗。二狗子大大咧咧的，多了少了基本不在意。

老林擠進人群，問二狗子：咋賣呢？

二狗子說：一塊錢十個苗。

老林說：給我買二十塊錢的吧。

二狗子隨便給老林攏了一撮，遞過來，說：您拿好了，只多不少！

老林說：你也不數數，少了咋辦？

二狗子說：你自個數吧，少一個賠十個。

老林退出了人群。

大家都三三兩兩地散去了。二狗子發現老林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一根一根地數著紅薯苗呢。

二狗子本來想走到下一組去賣，老林沒數完，只好陪著、等著。

好不容易，老林數完了，攏起紅薯苗，走到二狗子跟前來。

“不夠。只有一百八十多個！二狗子，你說的，短了數得賠！”

“怎么可能？我給的都是只多不少的。”

“不信？你當著我的面數一數！”

“好吧，好吧。我倆來數！”

二狗子端詳了會老林，滿腹狐疑。

二狗子對老林說：“看好噢。一、二、三、四、五、六……”捏著紅薯苗的泥巴和根莖部分，一個一個清清楚楚地給老林數起來。

“一百八十五、一百八十六、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怎么可能？咋就不夠呢？補給你，行不？”

“那不行！你說的缺一賠十。你二狗子賣東西，怎么這樣子坑人呢？”

“好，好，好。賠給你。你說怎么賠吧。”

“缺一賠十呀，這可是你說的。”

“行。看好了，這下，我當面數給你。一、二、三、四、……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夠了吧，拿好啊，您呢！要不您再數一數？”二狗子費了好大勁，終于給老林數清楚了。

“不用數了，不用數了。”老林一直看著呢，攏起紅薯苗，把兩堆合二為一，樂顛顛地回家了。

二狗子哼著小調，繼續走村串戶，賣紅薯苗。

老林回到家，喊老伴幫忙栽紅薯苗。倆人一個用鏟子挖坑栽苗，一個用水缸澆水。

不大一會兒，二分地就快栽滿了。還差一行半的時候，紅薯苗用完了。

老伴說：“老頭，你不多買一些呢？這還差二十來個苗。”

老林笑了笑說：“哎，我都快忘了。這兒還有呢。”老林撩起衣襟，從外衣下面的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撮紅薯苗。

地栽滿了。還剩下了七八個紅薯苗，倆人就找空隙大一點兒的地方，給密植上。

看著滿地的紅薯苗迎著風，像小朋友揮著可愛的小手，老林樂得合不攏嘴。仿佛看到了香甜的紅薯，心里面那個甜呀，跟喝了蜜似的。

老伴有些累了。輕輕地捶著背，嗔怪地對老林說：“你不累啊？看你高興的那個樣子，撿到錢啦？趕緊歇一會兒吧。”

老林意味深長地笑著說：“跟撿錢差不多。你猜這么多紅薯苗，我花了多少錢？”

“得三四十塊錢吧？”

“告訴你，我就花了二十塊錢。二狗子搭給了我一百多呢。”

“那是咋回事兒？”

“二狗子說，缺一賠十。我悄悄地給口袋揣了一小撮，他就賠了我一百多唄。”

“你呀。這么大人了，還是喜歡占小便宜！我都覺著害臊。”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你就等著吃紅薯吧。”

“小便宜還是不占好，睡覺踏實，人都說占小便宜吃大虧。再說了，二狗子也不容易，三輪車要燒油，走村串戶，辛苦又費錢，也不容易。”

“那小子賊精賊精的。我看他就不實誠，要不然他咋發不了財呢？”

“唉。不跟你白扯了，凈是歪理。”

春天的陽光一天比一天暖和，萬物復蘇，生機勃勃，小草一天長一截，樹枝一天綠一圈。父老鄉親們看著莊稼地，希望的田野生長著數不盡的喜悅。

二狗子的紅薯苗快賣完了。今年的紅薯苗讓二狗子小賺了一筆，這家伙高興著呢。

老林來了。老遠就沖著二狗子喊起來。

“二狗子，你這個瞎慫娃。賣給我的紅薯苗栽種上了，只活了不到五十株。咋回事兒？”

“不可能吧？老林，你沒搞錯吧？”

“走，你到我的地里看去，都死光了，害得我白忙活一場。”

“不用去看。別人家的咋都活著？我的紅薯苗肯定沒有任何問題！”

“那你說咋辦？”

“咋辦個啥？你重買唄！”

二狗子不理老林了。老林沒辦法，只得掏四十塊錢，重新買。

二狗子說：“漲價啦。別人家都沒有苗了。這陣子一塊錢只能買五個苗。”

老林說：“好，你就這樣坑人，你永遠都發不了財！”

二狗子說：“老林，你也不看看。這年頭，啥不漲價。再說了，一個多星期了，我白育這個苗呀！”

老林沒法子了，掏出一百塊錢，扔給二狗子。

二狗子說：“你自個挖苗去吧，愛要不要，別弄得太多了就成。”說完回屋吃飯去了。

老林把提來的竹籃子裝得滿滿的，心里想著這回也沒少占上便宜，興高采烈地回家栽種去了。

二狗子的媳婦笑著對二狗子說：“你數苗的時候使壞了撒，你就把人家老林往死里坑！”

二狗子說：“這種人，就得這樣治一治！沒人整治他，也有報應哩。”

寫作業的孩子好奇地問爸爸：“你咋使的壞？”

二狗子壞笑著說：“我數的時候呀，稍微用勁捏了下。”

媳婦說：“別給孩子教你的歪門邪道！”

孩子說：“哼，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干好事兒。”

收紅薯的季節到了，家家戶戶種的紅薯個大香甜，只有老林家的紅薯，成熟得晚不說，最大的還沒有老鼠大。

老林在鄰居跟前罵二狗子。

老伴說：“別罵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栽得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