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

劉向陽

提起老宋的煎餅果子，在楊柳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宋與妻子秀菊自從下崗后支起爐灶那天起，生意便越來越紅火。十幾年了，每天早上，老宋的煎餅果子攤前總是排著長隊。凡是吃了老宋的煎餅果子的人都說，老宋的煎餅果子不僅看著好吃著香，最要緊的是貨真價實，讓人放心。

女兒果果一晃也成了上初三的大閨女了。看著出落得花一樣的女兒，瞧著一直紅火的攤床，老宋兩口子心里別提多高興了。這些年，兩口子攢了一筆錢，錢雖不算多，去掉供女兒讀高中念大學的費用，再買個兩室一廳的樓房還是綽綽有余的。

好事成雙。老宋兩口子又接到了原來所在的那個廠（現在叫有限公司）的通知，說給他們上了兩保（養老和醫療保險），還通知他倆去參加一年一度的體檢。這可是做夢都沒想到的好事。按照通知的時間和地點，在那天早市散后，倆人梳洗打扮一番，便出了家門。

趕到體檢中心，看到了當年在一起工作的工友伙伴們，倆人更是開心得不行。可化驗結果出來后，倆人卻變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原因是老宋的肝功能多項指標都有問題，體檢中心建議老宋去大醫院再作進一步的確診。

老宋不想去，他怕影響了生意。秀菊急了，硬逼著老宋去了市里最大的醫院。檢查結果更讓老宋兩口子傻眼了。別說秀菊不敢相信，就連老宋都不承認這個現實，當時就罵上了：“狗屁，憑我這身板能得肝癌，鬼才相信！”

哭成了淚人的秀菊拿著化驗單去找醫生，醫生看后告訴秀菊：“不僅是肝癌，而且已經到了晚期。要想保住性命，只能做肝移植手術。”

秀菊問醫生：“那得多少錢？”醫生答：“得需要幾十萬。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能夠完全配型的肝源。”秀菊跺著腳說：“花多少錢也認了，您就為我丈夫提供肝源吧！”醫生笑了，說：“你還是沒聽明白，肝源極其短缺，況且，根據化驗單所提供的情況，你丈夫的血型屬稀缺型的，尋找與你丈夫相匹配的肝源更是難上加難。”

怎么辦？咋也不能眼看著心愛的丈夫等死呀！整天為丈夫擔心的秀菊無論怎么擦眼淚也擦不干了。在秀菊的哀求下，老宋服從了醫生的安排，住進了醫院。

老宋住院了，秀菊無法再瞞著女兒了，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果果。別看果果才15歲，可人小主意大。她背著父親和母親，找到了父親的主治醫生，請醫生為自己抽血化驗。化驗結果讓果果興奮異常，自己的血型及相關指標與父親的完全相配。果果立刻拉著醫生的胳膊，央求說：“醫生叔叔，請您馬上將我的肝割一塊給爸爸好嗎？”

醫生對果果的行為大為感動，對果果說：“你是個好孩子，但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除非得到你爸爸媽媽的同意。”

無奈的果果只好向母親坦白了自己的想法。秀菊聽后一下將女兒緊緊摟在了懷里，嗚咽著說：“萬萬使不得，我不能沒了丈夫，再沒了女兒！”果果對秀菊解釋：“媽媽，我已經問醫生叔叔了，我還上網查了呢，割掉一塊肝，人照樣能活，肝是可以再生的。”

再次接到醫院病危通知的秀菊，心懷忐忑地來到醫生面前，問：“女兒說要給爸爸捐肝，這能成嗎？”

親耳聽到了醫生的解釋后，秀菊還是放不下心來。她想，不管怎么說，女兒小小的年紀就少了一半肝，能不影響身體嗎？可是，不捐又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肝源，丈夫的命也難保了。都是自己最親的人，真讓她左右為難哪！

再也無心上課的果果，又偷偷地來到了醫院，再次找到了爸爸的主治醫生，一口一個“叔叔”地哀求著。醫生自然不會同意，果果繼續苦苦哀求。就在果果聲淚俱下要給醫生跪下時，秀菊沖了進來，將女兒摟在了懷里。也許是過于激動過于悲痛，果果在媽媽的懷里暈了過去。

醫生趕緊對果果實施搶救。在搶救過程中，醫生發現了果果身體的異常。待果果蘇醒后，醫生問果果：“這段時間你感覺身體有什么異樣嗎？你要如實告訴叔叔，這對你能成功為爸爸捐肝是有益處的。”果果說：“我沒感覺怎么不好呀！只是這幾天有些疲倦，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過幾天就會好的。”

醫生單獨向秀菊講了他對果果病情的猜測，秀菊立刻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覺，拉住醫生的手說：“求求你給想想辦法，救救我的女兒吧！”醫生聯系腎外科的醫生，為果果做了詳細的檢查，結果驗證了醫生的猜測，果果患了急性尿毒癥，雙腎已經大面積壞死。

晴天霹靂讓無助的秀菊只好將女兒的情況告訴了丈夫。老宋聽后的第一反應就是決定將自己的腎捐給女兒。他對妻子和醫生說：“我已經是40多歲的人了，即便換了肝也活不了幾年。可果果才十五歲，人生的路還長著呢！”

在不能兩全的情況下，秀菊只好聽從了丈夫。老宋和女兒都是帶著開心的笑容，相互拉著手被推進手術室的。果果開心，是以為自己就要為爸爸捐肝了。老宋開心，是因為在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還能再送給女兒一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