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長白(組詩)

楊樹

高山白樺林

樺樹葉子一遍一遍地在風中敘說

成長的苦難，然后落向季節的深處

生命如此重復

每一片葉子都在臨摹著自己

它們在秋天里積淀，積淀成松軟的財富

這棵樺樹用一生守候著

從不離開半步。就像守候自己的孩子

這些樺樹永遠不會忘記身上的疤痕

這風霜雪雨的記憶

人們常常用手去撫摸樺樹心中的

創傷，就像撫摸偉大的藝術

那些旁逸斜出的虬枝，換來過

人們的驚喜，但人們永遠不會知道

樺樹為此付出的傷痛

正因為它們長得矮，千姿百態

它們才成為高山上的部落

在長白山，它們群居、彎腰低頭

是天生的奴顏婢膝，還是怕頭頂碰著天？

不讓它長高，是怕它偷聽天上的聲音

更怕它成了一架登天的梯子

風過長白

風過長白，我過林海

生命中的山啊，你碧波滾滾

把我送到你的額頭。天池

你深邃的大眼睛，是蔚藍的故鄉

我踩著你的秀發逶迤而下

踩疼了一個個童話，和無名的碑文

在風中你搖響了發辮，搖響了此起彼伏的

濤聲。我時常站在海底仰望

仰望你驟起的波浪

長白林海，是海的化石

是綠的源頭。時隱時現的人群

與風會晤、交流，盤山公路

在視野中出沒，像白色的發卡

我無法傾聽你的力量，只好

把心貼在你的胸上

紅楓山

打上霜記的葉子，紅得沉重、徹底

厚重的顏色就要淌下來

站在樹下，我感覺我已徹底紅透

就像去年相約的一樣

渴望做一片楓葉，是為了自己燃燒

雖然這滿山的紅，不缺我這瘦瘦的一筆

但正是這點點的紅，才能燃起秋天的火焰

把早來的冬霜，變成白色的灰燼

走進你的懷抱，我想做一只

浴火的鳳凰，在紅色中涅槃

這紅色的波濤，引領著滾滾的大海

我在海中沉陷，沉陷成一只時隱時現的船

三江源

如果長白山是一頂王冠

那么，天池就是王冠上的一顆明珠

不知是哪年哪月，你的頭發白了

白得似雪。我看不到你的蒼老

只是感覺你腹中的

巖漿正旺，像你沸騰的熱血

以前，你曾發過脾氣

把海綿一樣的石頭散落在你周圍的

土地上，那經歷了煅燒的土壤

更加肥沃，長出一片新氣象

長白山，三江源頭

你撒出三條藍帶子，隨風飛舞

這三條江水無論流出多遠

都會向圣潔的源頭虔誠地皈依

山林和溪水

這彎曲的小溪，有如

女人的手臂彎在你的腰間

你經常讓溪水給鄰居捎去

紅色的祝福，綠色的希望

還有黃嫩嫩的幾瓣清香

這條溪水是你的鏡子

它總在鏡中觀照春色和秋容

或披了彩衫，或戴了白帽

總讓溪水看一看

即便是皎潔的月夜

它也會用黝黑的身體

去簇擁那枚清亮的光芒

山林和溪水，就這樣依偎著

不管是風來吹風，還是雨來潑水

等到朝霞染紅天空

那一層羞紅就漫過這

緊緊依靠的密實的心跳

責任編輯 郭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