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ward Sandford Martin
愛德華·桑福德·馬丁(1856-1939)出生于美國紐約一個富裕家庭,從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大學就讀于哈佛大學,學習法律。不過,畢業后,他選擇了寫作作為終生職業,是世界上發行歷史最長的幽默雜志《哈佛妙文》(The Harvard Lampoon)的創刊人之一,也是《生活》(Life)雜志的第一任文學主編,并在這個位置上工作了45年。在1920年至1935年期間,他還擔任了《哈珀月刊》(Harper''s Monthly)的長期撰稿人。愛德華·馬丁在編輯職位上的卓越表現使他被譽為他那個時代“最優秀的編輯”。他同時也是一位出眾的散文家,文筆幽默風趣,富有城市氣息。
一位剛剛從太平洋歸來的旅行者講述了幾則有關巴塔哥尼亞人的趣聞。當她所乘坐的輪船經過麥哲倫海峽的時候,有些當地人乘著小船靠了過來。盡管天空飄著雪花,這些人還是赤裸著身體。同行的一個小孩不聽話,把母親給惹惱了,她抓住孩子腳踝,就像是西蒂斯抓住阿喀琉斯一樣,將其倒提了起來,拎過船舷,泡進了冰冷的海水。等她把孩子拉回船上,孩子趴在船尾抽泣了一陣子然后蜷曲起身子睡著了。當地的傳教士想要教土著學會穿衣服,睡草房,不過按照這位旅行者的說法,迄今為止成效甚微。巴塔哥尼亞人能夠容忍的庇護,頂多是一小堆石塊或者是一根原木為他擋擋風;他們對衣物嗤之以鼻,而且也不喜歡戴首飾。
我們中的許多人,在抱怨現代的便捷生活帶來了過多的壓力,在我們看來,破壞巴塔哥尼亞人的簡單淳樸,這很可悲,是無事生非,等于用文明的奢華消減了巴塔哥尼亞人的活力。能夠睡在戶外,赤身裸體,大冬天也敢洗海水浴,這種無拘無束是多么令^神往。不用付房租、不用請裁縫、不用雇水工,不讀報紙也不用擔心會落后于時代;做任何事情都不必受規矩束縛,甚至連吃飯也不用定時定點;沒有什么需要做,只需要找點吃的,萬一身體不行了,不用花錢請殯儀館的人,也不用請醫生;這種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逍遙啊!和巴塔哥尼亞人這樣的人偶爾進行一下接觸,能讓我們記住文明不過是對欲望的培養,文明的程度越高,我們的必需品就越多。等我們足夠富足的時候,我們會被奢侈榨干了活力,年輕人得進來把我們抬出去。
我們想要的很多很多,令人遺憾的是那些淳樸的巴塔哥尼亞人沒有派傳教士來教我們如何擺脫這些欲望。生活的舒適品越積越多,按照這種速率,我們大有希望很快被它們埋葬,就像是塔爾皮亞葬身在她的朋友薩賓人的盾牌之下一樣。漢默頓先生談到在英國越來越多的人追求舒適安逸的時候,悲嘆道:“我們的生活標準過高,除非是富翁,人人都會感到手頭窘迫。”它使我們每個人的耗費昂貴,也在不斷誘惑著人們減少供養的人數,而在更淳樸的年代,這些錢本可以分給許多人。前不久有個現代人說:“我的祖父留下了20萬美元。他在當時被認為是一位富翁;但是,天吶!他要養四五家人——他所有的窮親戚和我祖母所有的窮親戚。”想想看一年—萬的收入能承受得起這樣的負擔,此外還能夠為這位有錢人的大家庭提供像樣的生活!現在這是不可能的了,盡管目前大多數合理的生活必需品比兩代人之前的價格更便宜。差異在于我們需要這么多的舒適品,這些東西在祖父的時代還沒有被發明出來。
……對我們中的許多人來說,無論是在當代個人生活還是在社會生活中,都會碰到這個問題:時下人們體驗文明,發明了大量的必需品,卻沒有足夠的錢付賬。我們富裕的朋友總在不斷現身說法,向我們展示現代必需品是如何便利,如何必不可少而我們則在不斷購買,或者是超出了預算,或者是忘記了生活更重要的意義,只忙于追求吃穿用度的齊備。
最令人黯然神傷的是,這主要是美國的發展模式。我們美國人不停地發明新的必需品,而那些來自沒落君主國家的人們也在得得瑟瑟地仿效我們。出國的時候,我們不斷抱怨歐洲生活的種種不便——臥室里沒有(燒壁爐的)燃氣,電梯數量少而且速度慢,下水管道陳舊,除此之外還可以列上長長一串。生活中缺了這些東西,似乎是在無理地挑戰著我們的忍耐力。不過,如果光景比往年更不濟或者是手頭更緊,我們往往會把家人送到大洋對岸住上一個季度,在生活花費不那么昂貴的國度練習一下節儉。
當然,時代在“進步”,沒有人愿意阻止發展的腳步但是對一位受舒適之苦的人來說,偶爾從舒適中伸出頭,抱怨一下,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