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碎花影子（外八首）

高春林

秋天的碎花影子

梧桐葉還在落，世界

在變冷。一個游動小商販

喊著：冰糖葫蘆！熱花生

漫不經(jīng)心地在經(jīng)一路上逆行

我也逆行，迎著秋風

努力尋找溶解在記憶里的碎花影子?！袄^續(xù)對彼此、友誼和風格保持敬意吧。”

除此我們還能留下什么

你們像兩只斗雞，世界本來就夠破了，你們還掐著

要是一個人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

或假裝做什么，那有多好

我們都不想被另一副眼鏡注視

但另一個身上有另一個我

鏡子，我們的獲救之舌

我們的普魯斯，只是源于

內(nèi)心之河。在塵世上

我們跟天氣一樣，來了又走了

繼續(xù)那奔涌的流水吧

真的別在乎什么，夜深了

我小心地寫下這些素體詩

只是把秋天的腳步放慢，放慢

唯有跳蕩的雨點……

下多久了，雨刮器撥開水中路

世界還是很茫然。自由，這時也收縮到車座大小

不知道還能做什么。一切都慢下來

唯有跳蕩的雨點，它敲打世界的樣子像鬼精靈

我對你說，那份灑脫足以讓我傾慕

一個雨一樣任性還塵世于干凈的人足以讓我傾慕

是否有一個叫雨的人？哎，有也不是雨

我們都經(jīng)過很多人和事，說它隨風而去只是一句歌詞現(xiàn)實中，有太多花眼魔術(shù)，我們能說清什么

我學著單純地寫詩，做時間的碎片

也等于說，自我陶醉地在做著靈魂的人質(zhì)

這是不是一個問題？假若你要說這樣其實挺不錯

我將回答你：不，不，不如一場雨

至少在這個年代，我的聲音應(yīng)多一些精靈雨

澄明

草未返青。汝河的春水，很窄

很荒。石上遍染的青苔模糊了一切，仿佛混沌的情感。在等待這時的春光

來澄明。一個聲音說，從春天出發(fā)

就少些憂郁，我信，生命本來沒有多少停靠站我在城市日記里記下片言只語

然后走在自身的黑暗里，我以為，我擁有了未來的好配方。事實上，我錯了

錯在生活中太多的流沙，無數(shù)個虛妄的我——虛妄得找不到一個可以信賴的影子我清楚生活中有無可改變的繁復(fù)。但我不再祈求什么。我為就簡而刪繁

像河道上移動的石子。對，必須還我這樣的

石子——在流水中獨自清澈。大河上那一棵孤絕盛開的玉蘭，像人類睜開的眼

自 由

王者。開疆的意志之鐵

整個世界都是你曲張的血管

而春天，悲傷的調(diào)子

它如此咬你。越過所有已然劃定的邊界

越過泯滅了氣息的生活

爛吉他說：“我們都是春天的漫游者”

長腿。緊身衣。三分之二的時間在路上

有銀器碰撞的聲音。天很暗

你問：“在時間給出的盡頭怎么辦？”

答曰：“我用你去交換身體里的血液?！泵酝尽９陆^之旅。夢之隊

行走在時間之上的一絲不安。不安分

塵世之雪啊，盛開的玉蘭

被遠方引領(lǐng)著，在空曠的大地上

游蕩。春天的孩子

春雪夜

相約城外看雪。雪太薄

這時只有冰花小樹預(yù)報著春夜的舞姿

驚訝的是，在黑夜來臨之前

那細碎的白，看上去比你更顯神秘你說，雪是黑暗中的舞者

我清楚，這點兒像你

我給它命名：春雪

二月了，雪還小聚會般飛落大地

如夜晚的植物，讓我

莫名地喜悅，讓我在它的歌聲里

漫步。從文化路到東坡路

一直走到夢里。夢見你的狐步舞

你是雪地上的狐。你說

這世界，仍然有無盡的黑暗

那先驅(qū)散身體里的寒冷吧

舞者食時間，食寂靜

我們的布景上已標識出春天的地圖

還懼怕什么。春之雪，愛之夜……

憂郁

從樹梢傾覆而下的涼浸透木質(zhì)的屋子

老式鬧鐘齒輪絞合的聲響扣著女人的碎花舞步

像一瓣飄零的梨花。但，自由自在

螞蟻鉆進它的巢穴那樣自在

枝椏伸到屋檐與房瓦隨意撩撥般的自在

這里的人有著屬于他的樓梯、通道及青石

在樹冠遮掩下還有另外的人間溫潤

當有一天從這里走出來的時候，光線的高強度刺痛了我的眼。還有嘈雜人聲、機器聲

我轉(zhuǎn)身，但老房子沒有了

這絕不是幻覺……但老房子再也沒有了

像是命中注定的？我說不清

我只是，只是帶著那個從老房子走出的

憂郁的女人，我愛過，而且還愛著

清明，在蘇軾墓前

這時的清明來自松濤下的蔚藍

墳院里有潔白的梨花使記性復(fù)明又復(fù)明

我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從黑暗中掙扎而出的你融入了無邊的時間

寺院與墓地間的鐘聲激蕩著空曠

你是空曠的一部分

在金星下，歌唱或抗拒著與自然融合為一

我沒有苦寒世界的履歷

但一種看不見的鳥鳴從高處向我飄來

我醒了，自塵世

塵世有太多的社會旋渦需要清明的細草

撫弄出水珠一樣的明澈

——明澈中的人才能找到最初的方向感

清明到底是什么

這里彌散著你的梨花之雪，我的獲救之舌

在小浪底觀水

在小浪底觀水，不應(yīng)該視風浪為關(guān)鍵詞

傳說中的浮士德?lián)碛姓夹切g(shù)，不見得擁有這些

排沙洞，讓清者還原于清

兩只水鷺測試著水性，明白地暗示你

那些旋渦或長空可以作為鷺鳥天堂

這很正常。正常就是在異常的深淵上搭浮橋

沒有真相，只有水閘

你從容，學會調(diào)水排沙，然后才得見彩虹

涼風不知何時吹來，頭發(fā)有些亂

堤壩以及雜草中的小路，給世界以梳理

有人因摘到一顆酸棗而驚呼，有人

攀爬長梯被喝止。汽笛長鳴著

每個人都是看客。被比水流還急的時間帶走

不如醉倒在斜坡上的豆腐花老店里，不說來由

絕境

一種毒素，讓絕望

摻和著黑夜的顏色刺向我

起初它像興奮的孩兒，后來

是一艘巨輪，拖著我下沉

海。真大啊

連船舷也抓不住，快窒息了

很暗，很悶。這世界怎么了

怎會這么多魚刺，我吐

我就要死了。這真容易

像一轉(zhuǎn)彎消失在黑夜，抑

或懸崖……狂顛，噢，明白了我在沖浪，太刺激了

這會兒有了沸騰的自我感

游魚，碎影。突然空白。世界

能否不冷？這時一個聲音

溫暖地叫我。是你嗎？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