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雨的詩（8首）

李商雨

在暗夜，“風雨杳如年”這句跳入，

我驚了一下，窗外更無風雨，

只一輪森森冬月，……

在昔年的江南，紅樹白荻，那時

曾暮雨瀟瀟，引動空無之感，

我覷著燈影里的你，感到分外神秘。

啊，你知道嗎？這是凌晨兩點，

一片月色落入暗夜的生涯，繼續——

“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遲”，

我嗅到你家客廳里實木沙發油乎乎的氣味，

一個老婦人，她站在窗前，

她肥胖的側影竟勾畫出如年的杳冷。

初冬

窗外，天要白了，天要白了！

此時我想起老師

去年，他被另一個人的死驚醒，

他像又回到十萬火急的青春。

馬上我要動身去看露濕的幽蘭，

但我還要去教室上課，

“但課不能這么上”

昨日，他們討論一個下午。

初冬霜濃，我離他太遠，

下雪天，

我要在雪夜，從水路去剡溪，

借道嵊州（胡蘭成生地）到成都。

閑愁

國人多閑愁，尤其在鞭炮聲里

他已經愁得睡不著覺，只好喝酒

只好用鼻子拼命嗅時光的味道

閑愁里雨，飄滿春宵玻璃窗外

這正是自我抒情的時刻：sorrow

他已經閑得活不下去了，怎么辦哪？

小魚尸體，一個叫小魚的女生

離開了這個光陰若雨絲之地

而“蘇聯是手淫最盛行的國家。”（紀德）

浮生記

生活方式：吃煙，吃酒，洗衣服

在夜晚，他們尤其如此

（他們可以借以隱藏自己？）

春夜，女人（生命的機關），電影

他要拒絕光陰流逝（古舊光陰）

因此，他寫作，他急急來到……

但他表示，他不再喜歡庫切

因為庫切發表過討厭人吃酒的言論

他寧愿愛薩岡，或唐代的魚玄機

自古即如此：風流的女人沒有潔癖

會飲酒的女人多么可愛

而張愛玲只屬于殘春和無產者

忍心

90年代，一片雪花從屋檐飛過

他還記得那道白光——

外加一點紅影：

空寂的教室，她手捧書本，裝模

作樣，忍心，一任光陰流逝

《生理衛生》，生殖的一章

他們為之害羞

但初戀，倏忽滑過，但是空

青春，卸妝，多年后，在小城車站

（人世久久迷戀，

叫做“車站”的物）

一片熱氣騰騰的早點攤邊

他對她說句莫名其妙的話：

“竹久夢二”

旅途迢遞，她還惦念神的白光？！

她突然激動不已……

風景

順手翻到一頁：特呂弗的童年

非常孤獨，且不快樂

往上看，有一句：《四百下》最接近

特呂弗的心（喬治·薩杜爾）

往后翻：（他）崇拜年長、成熟

冰冷的女性……

風景就此溢出。

遲日花香，1983，一絲鐵銹的味道。

幻覺

請仔細聽：“呵，你這是干什么？！”

我突然喜歡這句充滿幻覺的話

這話里都有什么？遲日落花？不，不

龜，貓，狗，蛇，鯉魚，老鼠……

真是說不盡。一位書記掃著桌上的魚翅

他說昨晚他在讀一本蘇聯垮臺的書

加餐飯

那一天的生活從碎片開始

那太陽還未升起

那人世已熱氣騰騰（神的鳥瞰圖）

當夏日降臨的一刻

他的生命有了新秩序：從棕櫚到楊柳

那門前一朵紫花，倏忽消失

那童年，再次回到冬天

那痛苦午后，無聲地疾走

那清亮河邊的鬼船，再沒有回來

他剛把手從演義小說上移開

一個早點攤上，他在2012

標注一點，花津，努力加餐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