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莫納高斯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

劉明明

摘要：莫納高斯為中東歐和前蘇聯國家的經濟轉型開出了一劑“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藥方，這一模式的主要內容包括：鼓勵市場競爭，促進價格自由化和穩定化；在所有制形式上。倡導包括私有制、工人管理和國家所有在內的混合所有制；重視制度建設；實行具有自由裁量權的貨幣和財政政策；在國際貿易方面，建立社會主義關稅聯盟；在社會政策方面，保障公民的基本收入等。為了論證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的可行性，他還進一步設計了向市場社會主義轉型的過程與步驟。莫納高斯的這一主張存在痼疾。但也為我們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關鍵詞：多元：市場社會主義；私有化；轉型經濟

中圖分類號：F113.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054412012)09-0034-05

約翰·莫納高斯(John Marangos)是希臘克里特大學政治經濟系副教授，《社會經濟學論壇》的總編和《經濟財政學研究》的編委，他在《比較經濟研究》、《國際政治經濟學雜志》、《國際社會經濟學雜志》等知名雜志發表過國際發展方面的重要文章。在其專著《轉型經濟模式的選擇》一書和《市場社會主義是轉型經濟的一個可行的選擇嗎》等文中，莫納高斯提出了一種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ThePluralistic Market Socialist Model)，這一模式旨在為中東歐和前蘇聯(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and the formerSoviet Union)國家的經濟轉型提出可供選擇的模式。本文將對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進行系統的闡述，并揭示它對我們的一些啟示。

一、市場社會主義是一個值得認真考慮的轉型替代模式

莫納高斯提出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作為中東歐和前蘇聯國家可供選擇的轉型模式之一，那么首先需要回答的一個問題是：這些國家推行的斯大林體制為什么不可行?或者說為什么會失敗?莫納高斯認為，沒有人會質疑斯大林體制在一段時期內是經濟快速增長的有力工具，盡管存在缺陷，但它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但是，不能因此混淆成績與可行性。斯大林主義非多元的經濟發展體制的特征是：“在犧牲其他經濟生產部門，尤其是農業和服務業的代價下而進行的快速工業化；所有生產部門的低效率；無法推進生產技術的現代化；原材料的相對高消耗。”當這些國家粗放式增長的資源枯竭時，勞動力出現短缺，導致物質生產率降低，如果精神激勵同時也失去效用，經濟就必須轉向集約式發展，但斯大林體制安于現狀，沒有改革的動力，因為它受到經濟、政治和意識形態結構的阻礙：一是在經濟領域，中央計劃委員會沒有動力支持這種轉向，因為這將會在相當程度上削弱它的決策權力；經理或者工人也不會支持集約式增長的轉向，因為它(集約式增長)要求取消“軟預算約束”，以及從根本上改變經理和工人的職責。所以，斯大林經濟結構缺乏改革的內部動力。二是在政治領域，斯大林體制導致權力和財富越來越集中于不負責任的官僚手中，他們不允許發生減少他們特權的改變。三是在意識形態領域?！罢_路線”束縛了個體的想法和發展，把市民變成了消極和不關心政治的存在，也就是說，必要的思想多元沒有能夠發展起來，而沒有它改革是不可能的。

可見，斯大林經濟體制的崩潰有其內在依據，所以經濟轉型就成為必然選擇。那么走什么樣的轉型路線呢?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成熟市場經濟體的政策制定者看來，作為對斯大林主義失敗的回應，采取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是中東歐和前蘇聯避免蕭條的唯一可能之路。但是莫納高斯認為，這個觀點未必準確：這些國家可能會走向另一條不同的道路，并且可能導致采取非資本主義的經濟體制。原因在于：一是中央統制經濟的崩潰為發展以市場關系為基礎的經濟掃清了道路。人們已經普遍意識到，由于在信息傳播和激勵方面的優勢，市場是組織經濟的上等形式，即使市場存在缺陷，也優于中央管理體制。但是，正如市場社會主義者辯護道，即使我們假定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崩潰要求采用市場關系，但難道這暗含著一定要采取資本主義市場體制嗎?非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為什么不可行?二是市場社會主義之所以在中東歐和前蘇聯沒有吸引力。是因為任何形式的社會主義都被視作斯大林主義的變體，而與此同時，把資本主義與繁榮、法治、民主和短缺的消除等聯系在一起，這源于他們沒有看到資本主義社會實際存在的問題。此外，根據市場社會主義者的看法，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崩潰不應該解釋為所有平等主義預期的枯竭或者一個還沒有嘗試的社會主義形式的失敗，尤其是市場社會主義，因為市場社會主義者的建議避開了所有與斯大林主義的低效率有關的任何因素。最后，中東歐和前蘇聯國家轉向市場社會主義，將會利用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成分，而不會像休克療法那樣破壞經濟基礎，轉型的代價將會明顯地低于后者。

概言之，斯大林主義的崩潰與社會主義的前途之間沒有必然的關聯，市場的引入也并不意味著走資本主義道路。所以，人們不能武斷地拒斥任何社會主義試驗，尤其是市場社會主義，它值得人們期待。

二、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的主要設想

首先來看究竟如何理解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中的“多元”?它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的意涵：一是政治多元，即確保人們能有效地民主參與中央計劃的制定、企業的決策等；二是經濟多元，意指引入市場關系，供需各方存在多種主體；三是意識形態領域奉行“社會主義的干預主義”，提倡社會的多元。在多元精神的指導下，市場社會主義模式的主要構想如下。

(一)鼓勵市場競爭，促進價格自由化和穩定化

莫納高斯認為，在轉型經濟中如果沒有價格改革，保障成本核算、確保等價交換、刺激科技進步、鼓勵資源節約等都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價格改革意味著政府補貼的終結，因為補貼削弱了有效率生產的動力和導致了消費者的浪費觀點，也給國家預算造成了相當大的負擔。因此，企業不能依賴政府的補貼而要自力更生。但是價格形成過程必須是透明的，即在公共監督下完成。而不是由企業控制。那么。如何準確把握價格自由化和穩定化?

第一，價格自由化和穩定化意味著信息透明度的提高。在成熟的市場經濟中，大多數企業通過利潤與單位成本相加來決定他們的價格，但是成本和利潤并不透露給消費者。在一個社會主義市場中，信息的障礙將被驅除，但需要政府干預，因為市場力量不能產生有利于社會利益決策所需要的一切信息。“生產者會在一個公開、協商、評論和估量的環境中生產。”由于規模經濟、產品差異和技術(包括知識產權)導致的自然壟斷和寡頭壟斷將會在任何一個市場體制中產生，不同的是，在社會主義市場中。將會有目的地努力降低壟斷權力的負面溢出效應和在資本主義體制中信息披露方面的政治障礙，所以，利潤的生產很可能是符合社會需要的。

第二，鼓勵市場競爭對個人來說意味著存在收入差別。莫納高斯認為，差別的報酬在市場社會主義轉向中是必要的，因為除了能促進個人的努力水平外，也能使勞動服務以最佳的方式得到利用。效率在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工作報酬體制中并不起決定性作用，而市場社會主義則反對“愚蠢的平等主義”并且力圖從物質和精神上獎賞那些工作更努力的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人們施展各自的才能。但是，市場社會主義企業中工資的差別應該會小于資本主義的私有企業，因為工資水平的制定將是一個民主磋商的過程。市場社會主義者還認為，在一個以計劃為基礎的經濟中，可以通過盡可能充分的協調來滿足社會的需要。沒有失業的必要，而且市場社會主義能夠通過收入政策來調整分配，以實現沒有通脹的充分就業，這有利于縮小收入差別。

第三，價格的自由化和穩定化不排斥政府的作用，反而需要中央計劃的在場。就前面提及的信息透明和充分就業來說，離開政府的作用是不可想象的。此外，在市場經濟中，由于存在消極的外部性，市場不能有效地分配投資，所以，在轉型過程中，政府介入投資計劃是必要的。國家的職責是內化同投資有關的外部性，既生產公共產品，也對不完善的市場進行補償。同時，莫納高斯認為，中央計劃的投資結果將會是更少的浪費，因為從社會的觀點看，它將會消除重復，且更有效率和令人滿意。而且一個市場社會主義體制在做出它的投資決策時，將充分考慮經濟、政治、社會和人類等所有的因素?？傊谌魏紊鐣?。計劃都是現代經濟管理層實現諸如更大的社會公正等特定目標不可或缺的環節。但是，市場社會主義模式下的計劃不同于蘇聯模式下的計劃，它的制定是一個磋商和討論的分權、民主的過程。

(二)在所有制形式上，倡導包括私有制、工人管理和國家所有在內的混合所有制

幾乎每一部詞典都將社會主義界定為土地和資本的公有，但莫納高斯認為，在犧牲其他所有制形式的代價下，將社會主義社會的進步描述為國有資產份額的機械增長的做法是不對的，簡單化地認為國有制明顯地優于其他形式的所有制也是站不住腳的。市場和計劃可以連同多種不同的所有制形式(私有和公有)得到利用：一是國家所有制在社會主義經濟中仍扮演重要角色。國家所有企業將會是以壟斷為特征的大型企業，國家所有將確保大型企業的行為符合社會公益。國有企業將被指導和刺激去實現長期利潤率的最大化，因此也富有效率。例如通過將國企經理的工資和紅利與所實現的利潤掛鉤，以及威脅他們的職業安全感來激發他們追求利潤。莫納高斯還指出，在國有企業中，決策的制定將不是根據傳統的官僚組織結構，而是讓所有工人都參與進來。二是工人管理企業將會填補由國家所有制留下的空白。工人管理企業的工人必須對他們的工作環境有相當程度的控制，這可以表現在諸如決定生產什么樣的產品和生產方法等領域。所以，莫納高斯指出，“工人的自我管理在企業層面將會是一個決策的民主過程，并且培育和加強在政治層面的民主?！笔袌錾鐣髁x條件下，國家政府無權聘用和解雇企業的管理者，通過選舉，管理者將對一般雇傭工人負責。工人管理企業的存在將會平衡國家壟斷。同時刺激國有企業的革新(而非循規蹈矩)，因為不成功的國有企業將會變成工人管理企業。三是私有制被視作國有和工人管理企業的補充。莫納高斯認為，應該允許個人開辦他們自己的企業，并允許他們雇傭一定數量的工人，但這些企業要服從當地政府制定的一些法律條規。在市場社會主義社會中，私有制被視作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最有效形式，尤其在服務行業，而這正是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主要缺陷之一。在莫納高斯看來，私有制合法化還有利于清除黑市和相關活動的需要。但是，當私有企業達到一定規模后，其私有權應該被取消，而轉變為工人管理型企業。因為當私有企業發展并且使用更多資本時，剝削的威脅就會增加，對私有企業的規模施加限制意味著禁止大規模剝削。私有企業轉變為工人管理企業將會通過允許工人參與決策和利潤分享來減少剝削。

(三)制度建設是向市場社會主義轉型不可或缺的一環

休克療法以“你不可能在做蛋卷時不打破一些雞蛋”為借口，割裂轉型國家的路徑選擇與其過去的聯系，使得它與歷史傳統、當代的現實和轉型經濟的實際可能性背道而馳。最終釀成了“沒有蛋卷，只有以破碎的希望和生活的形式存在的大量破雞蛋”的慘淡境地。市場社會主義者堅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認為每個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需要考慮到每個國家經歷(體驗)的具體特質和獨特性，而不能被像一個“食譜”那樣供所有國家使用，同樣的觀點也應用于轉型經濟的市場社會主義的建設中。所以，莫納高斯強調，轉型經濟將只在它們自己傳統和可能性的限制范圍內改變。

對于制度建設，莫納高斯認為，“市場社會主義條件下，將確實會存在市場，但是將也會有其他大范圍的社會、政治和法律制度限制它們。”制度規范將會促進自我管理企業的參與、信息披露法律的建立和為監督企業是否侵犯生態和平等主義標準而定期進行的“社會審計”。在這一背景下，共謀行為和卡特爾都會是違法的?？傊?，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轉變要求新制度的發展，盡管可能不必像那些向資本主義轉型那樣要求得多。所以，在莫納高斯看來，建立正式的社會主義制度是轉型政府的首要任務。其實這很好理解，由國家建立的正式的社會主義制度作為基礎發揮作用，剩余的改革將會依次進行，從而促進社會主義的建設。但是，莫納高斯提醒道，必須認識到制度不能僅從上面執行，它們需要從實踐中產生。同時，在走向市場社會主義的轉型過程中，制度建設不是在廢墟上的重建。而將會利用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任何有利于這項事業的制度。譬如巴德漢和羅默就認為，如果有一套先前存在的公共投資銀行和金融系統，以銀行為中心的金融監督制度將可能會以較小的困難引入轉型經濟：經濟互助委員會能容易地轉變為一個社會主義的關稅聯盟：并且保障基本生活的收入在存在一個巨大的社會機構的情況下，將不會遇到太大的阻力。

(四)實行具有自由裁量權的貨幣和財政政策

莫納高斯認為，政府能夠用來影響投資方式的工具是對市場利率的折扣和附加費。中央銀行會操控貨幣供應量并被授權以具體利率的折扣或附加費貸款給每一個消費品部門的企業。正如蘭格所言。利率可以被社會主義政府用來調控投資?？梢灶A期到的是，市場社會主義下公有企業破產率會同私有企業的幾乎相同。硬預算約束和破產的可能性會對企業效率提供足夠的動力，而反衰退的貨幣和財政政策將會防止經濟蕭條。莫納高斯進一步指出，復雜的社會主義經濟需要新型的金融中介。它們(中介機構、必須歸國家所有，而且有市場權力去促進更大的工作場所民主和通過計劃去談判協商。為轉型經濟體提出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包含著一個以計劃為中心的對企業民主的監督系統，因此，“金融監管是正式社會主義制度結構中的一部分，它必須立即建立起來，而不管銀行系統是否國有。理由是以避免在馬克思主義的文獻中普遍強調的一個不幸：‘金融資本統治經濟?！?/p>

此外，莫納高斯還認為，以市場為基礎的經濟，即使它是社會主義的，也可能具有投資和因此就業方面的不穩定性，但是有希望處于比資本主義更小的程度。所以，在衰退時期需要一個自由的財政政策以提高投資和就業。在社會主義社會，沒有資源得不到利用的理由，計劃、自由的財政和貨幣政策，以及一個包括稅收和貸款激勵的間接機制都將會確保充分就業。政府花費和投資所需基金將會通過對個人收入和企業利潤征稅來籌集。私有企業將會受制于“資本使用稅”，作為用于公有和被國家管理的企業的股金總額的部分。收入和財富的累進稅，以及恰當的轉移支付會減少不平等，轉移支付將會轉變為保障基本收入的形式。因此，自由裁量的財政政策不僅在轉型時期在場，而且會是市場社會主義的一個永恒特征。所以，“稅收結構必須立即建立起來——作為社會主義制度結構的部分一以便于國有企業的重組和保障基本生活收入的建立?！?/p>

(五)在國際貿易方面，建立社會主義關稅聯盟

莫納高斯認為，在中東歐和前蘇聯的幾個市場社會主義國家締結關稅聯盟不僅是可能的而且將會是令人滿意的，這個關稅聯盟將是一個伴隨著緊密的協作和可能共同的貨幣的社會主義大市場。社會主義關稅聯盟的益處體現在，為避免同資本主義國家進行自由國際貿易而帶來的破壞性因素提供了手段，同時也可能成為發展市場社會主義的一個工具。在莫納高斯看來，“一個超國家的計劃體將會確保在社會主義成員國家里一般的規章和干預能鼓勵社會平等和對全球生產的生態責任。這些規章將會把諸如工人的健康和安全、加班權、裁員費和產假工資、疾病補助和權利，以及設施等生產條件納入標準?！边@樣，致力于平等和借入資本的國際市場將會維持現狀而不會有根本性的改變，但是必須在投資資源社會化所有的框架內。盡管社會主義關稅聯盟非常類似于后凱恩斯主義建議的永久性的國際清算聯盟，但也存在一些重要的區別：社會主義關稅聯盟建立在一個國際社會主義市場基礎之上，由建立在磋商、辯論、民主和成員國間政府自治等原則基礎之上的超國家計劃體指導。就此而言，以前的經濟互助委員會可以容易地轉變為一個社會主義關稅聯盟而顯著降低轉型成本。

莫納高斯還批判性地指出，如果成熟的市場經濟真的希望提高轉型經濟中民主聯合的機會，他們就應該免除舊債務，提供新的慷慨援助和取消他們自己的貿易限制。然而相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提供資金是有附帶條件的。即要求接受資金的轉型政府向投資者保證它們不會屈從于大眾壓力而放棄休克療法政策。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給中東歐和前蘇聯的金融和技術援助計劃規定，接受國既不會對外國直接投資施加限制也不會鼓勵發展銀行。另外，這些國際組織禁止轉型國家追求漸進式改革和國家改革，而較少考慮市場社會主義的可能性。而且，蘇聯同附屬國以及中東歐國家在解體之前關系的惡化不允許變革經濟互助委員會從而走向繁榮的觀點。這些是中東歐和前蘇聯國家建立社會主義關稅聯盟面臨的障礙。

(六)在社會政策方面，保障公民的基本收入

莫納高斯認為，保障全體公民的基本生活收入和經典市場社會主義的紅利理念聯系在了一起，這個理念由奧斯卡·蘭格概括并最近被羅默和揚克得以提煉，它是指國家的部分收入不是作為工資或利息分配而是屬于生產資料所有者的人民。但是，社會紅利就像羅默提出的，會隨著市場條件而波動并且不必提供足夠的收入。對于揚克來說，它將會波動，除了市場條件還建立在勞動努力基礎之上：社會紅利將是固定比例的勞動收入。事實上，在羅默的測算下，每個人分得的實際利潤紅利數額不會很大。而在揚克的提議中，人們如果不工作就不會獲得社會紅利。

莫納高斯同意羅默和揚克建議的為保障基本生活收入而規定的社會紅利。他認為，國有企業的部分利潤將變成政府收入的一部分，它將用于保障人們的基本生活，“一個無條件的基本收入將分配給每個公民。而不管他，她的職業地位和婚姻狀況，也不考慮他／她的工作表現或所得。”將會有一個客觀的最低標準的框架，它在社會科學家的幫助下得以確定并且在公共辯論后通過，它將有利于社會團結和促進社會公正。在轉型經濟中，保障最低收入的資金不會被財政所限制，因為官僚主義特權的取締、補貼的逐步取消和硬預算約束的引入都會提供充足的資金。莫納高斯進而指出，與這個想法一致，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下的健康、教育和福利服務的支出將保持不變甚至會提高和按需分配。在充分就業的條件下，所有公民都將會有工作而不會放棄保障基本生活的收入。隨著這些社會和稅收政策因素的到位和生產資料的非私人所有，將不會有私人財富和借助投機的合法賺錢方式。這樣，不平等將會大大減少。

三、向市場社會主義轉型的過程與步驟

一個市場社會主義設想，如果不去探索其可行性就會流于空想，莫納高斯進一步分析了這一“烏托邦”的現實性。他認為，從中央統制型到市場社會主義的轉變將會是一個緩慢和長期的過程，這個過程可能會被挫折打斷并且充滿著壓力、沖突、困難和錯誤等。在很大程度上，政策不得不根據試錯來實施。這也意味著將會在參與式民主的框架內制定和重訂政策，政策的民主參與也將會保證當面臨由于轉型道路的長期性和挑戰而可能出現的倒退和挫折時，能贏得政治支持。顯然，“社會關系轉變為完全不同的狀況——既不是中央統制型的也不是資本主義的——將會經歷一個漸進的過程”，進步也將會是漸進和遞增的，必須經由一系列小步驟而向前推進。所以，莫納高斯指出，樂觀地認為它將會在一次突擊中發生并仍達到令人滿意的結果與社會現實和同社會主義相聯系的目標不符。

轉型過程的漸進性意味著，必須對各種改革措施的先后進行排序，或者至少需要一個可能路線的粗略輪廓。莫納高斯認為，根據轉型的市場社會主義的要求，第一個優先要做的是，建立制度結構以支持市場社會主義的發展，這也將便于非正式制度的發展和通過實踐推動制度的衍化。同時，必須開始金融監管、稅收結構和保障基本生活收入的建立。以前的經濟互助委員會轉向社會主義關稅聯盟，同資本主義國家的關稅保持不變，而同社會主義關稅聯盟成員國的關稅要消除。在第一年推行小型企業的私有化和中型企業轉向工人管理。大型國有企業的重組可以在第二年開始，持續至第三年底。自由的財政和貨幣政策，同收入和產業政策一起對這一時期的轉型過程進行調整。在第四年，國有企業的重組完成后，開始價格的逐漸自由化。轉向市場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將優先發展制度的框架(可以寬泛地解讀為，包含金融監管、稅收結構、社會主義關稅聯盟、同非成員國的關稅和保障基本的生活收入)；一旦到位，在第一年底，這些制度將有效的建立起市場社會主義社會的基礎。莫納高斯認為，需要著重指出的是，這個過程會利用任何有利于發展市場社會主義社會的制度因素，因為，“一個制度框架先前存在的東西。即使是矛盾和不完整的，但給重建的制度提供了基礎，使其不是建立在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廢墟之上，而是充分利用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遺產”。與之相反的是，休克療法要求破壞制度結構和本質上要求轉型經濟將資本主義建立在中央統制型社會主義的廢墟之上。這種做法顯然不可取。

四、評價與啟示

莫納高斯在其著作和論文中盡管對市場社會主義進行了詳盡的闡發，但他并不是一位標準的市場社會主義者。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并不是莫納高斯所信奉的，因為在對休克療法、新古典自由主義的漸進模式、后凱恩斯主義模式、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和中國模式等可供選擇的轉型模式進行比較后，他認為新古典主義的漸進模式轉型成本最低，是最優的轉型模式。所以，對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的準確定位應是，學者莫納高斯在研究轉型經濟的過程中，將市場社會主義納入自己的研究視野，在把握和繼承已有市場社會主義理論的基礎上，將自己的一些獨特想法整合進去。最終形成了區別于其他市場社會主義模式的新模式。對于這一模式，我們要認識到，它對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構成了一定的沖擊和挑戰。因為莫納高斯倡導“多元”而抨擊中國模式的“一元”。而且同其他市場社會主義模式一樣。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也面臨著缺乏實踐檢驗的問題，正如莫納高斯本人所言，“市場社會主義不僅對于轉型經濟而且對于世界的任何地區而言。過去是現在仍然是一個假設的可能性，因為它至今還沒有在任何地區實施過”。盡管如此，莫納高斯對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的探索還是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第一，就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同其他市場社會主義模式的關系來說：前者是后者的繼承和發展。繼承體現在：民主方面，吸收了揚克和施韋卡特工人管理的諸多思想，在轉型過程的設計上，與羅默證券的市場社會主義觀點有著相似之處等；發展則體現在：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十分注重該模式的可行性和具體操作步驟，積極探索將理論化為現實的路徑，進而推動了整個市場社會主義思潮的發展，擴大了該思潮在新世紀的影響力。

第二，就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關系而言：經濟上，前者在市場與社會主義制度關系問題、所有制問題等方面佐證了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政治上。前者提議的公民民主參與政府決策計劃、企業運行等對于我國的政治文明建設有參考價值：社會建設上，多元市場社會主義在社會政策方面的主張對于實現我國的共同富裕亦有啟迪作用。

第三，就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與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關系而言：前者是后者走出低谷的重要推動力量。蘇東劇變后，世界社會主義運動蒙受巨大挫折，“資本主義是歷史的終結”的論調甚囂塵上，市場社會主義思潮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對此進行了激烈的反擊，但步入新世紀后該思潮的發展勢頭有減弱的跡象，多元的市場社會主義既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頹勢，同時也在向世人揭示，社會主義在21世紀仍然值得人們期待。

責任編輯劉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