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普通話遭遇鄉音

1.“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唐代詩人賀知章的詩句，道出了一個人的家鄉方言是多么難以改變。當我們來到東港市時，滿耳所聞，全是濃濃的遼東方言。比如見人問路：“請問去碧海小學怎么走？”得到的回答竟是：“去碧海小xiáo（學）嗎？血（可）遠了，打且（車）去唄！”聽聽，“小學”二字在東港人口中成了“小xiáo”。這就是內地人形容的“海蠣子味兒”。倘若我們前去采訪的碧海小學師生也都是滿口這種方言，那么交流起來，是否會不太方便呢？

然而，一切都還好。來到碧海小學，我們走進了三年二班教室，該班的蕭榮鑫同學正利用課前時間給大家講《女媧補天》的神話故事呢：“……這樣的情況下，女媧帶領人民，采用焚燒木材‘煉五色石的方法，來修補出現漏洞的蒼天。通過‘砍斷大海龜腳的方法，使天的四周不會塌下，不再與大地互相粘連。通過‘殺死黑色的龍，來解救中原大地的黎民百姓。通過堆積草木灰，來吸干并阻止泛濫橫流的大水……”好標準的普通話，通順而又流暢，在我聽來，與廣播電臺播音員的發音也相差無幾。

可是，這里的同學是否人人都能說出這么標準的普通話？大隊輔導員老師肯定地點點頭，“這是毋庸置疑的。我們學校長年開展普通話訓練，每天課前三分鐘，同學們都要利用起來，用普通話講故事，朗誦詩歌或朗讀課文……上課時，師生之間也用普通話交流。學校視普通話訓練為學校的一項重要活動。”

不過，這些滿口普通話的學生，回到家里，面對家人時，又會如何呢？瞧，有好幾位同學正在向我示意，他們有話要對我說呢。

2.星期六，石書銘在家中給姐姐打電話，已好久沒見到姐姐，確實該打電話問候一番了：“你好，姐姐！”他說的是普通話。誰知電話另一端的姐姐竟來了一句：“你是誰呀？”石書銘依舊說著普通話，自報了家門。那邊的姐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啊呀媽喲，你的嘴咋瓢了呢？你可背（別）這么整了，好好學（說）話不行啊？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唄！”

姐姐那濃濃的鄉音，把石書銘弄得哭笑不得。看來，當普通話遭遇鄉音時，還真挺尷尬的。

李顥萌在假期里隨爺爺去農村姥姥家串門兒，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姥姥家所在的村莊，沒有人會說普通話。在李顥萌聽來，姥姥明明是在說“去河邊放鴨”，可姥姥卻趕著幾只羊去河邊了。她好奇地問姥姥：“您不是說去放鴨嗎？怎么趕走了一群羊呢？”姥姥的回答就更令她摸不到頭腦了，“誰說去放鴨子了？我說的是放鴨（羊）嘛！”鬧了半天，“鴨”和“羊”在姥姥口中，發音是一樣的。

傍晚，姥姥又喊李顥萌了：“顥萌，天喝（黑）了，快回家逮飯吧！待會兒天就墨喝墨喝（漆黑漆黑）的了，看不清路，拐（摔）倒了就體湯（糟糕）了！”

假期結束時，李顥萌回到東港，她發現自己竟然連普通話都不會說了。她深有感觸地說：“語言環境對人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尤其是對少年兒童的影響，更是不可低估。在學校里，大家用普通話交流真的很重要。”

3.李顥萌的經歷給大家提了個醒，許多同學在家中，都會遇到普通話與方言交鋒的事。是放棄普通話，和家人一起說方言，還是有意引導家人學普通話？大多數同學選擇的是后者，因為他們知道，只有習慣了說普通話，才能更好地適應現代社會。

王梓旭的奶奶買來一只小白羊，對他說：“今后，你就跟小伯鴨一起玩兒吧！”所謂“小伯鴨”，指的就是小白羊。王梓旭故意問：“奶奶，什么叫‘小伯鴨？”奶奶不好意思地笑了，自我糾正道：“俺說錯了，應該叫小白羊。”王梓旭又糾正道：“哈哈，您把‘我說成‘俺了！”奶奶搖著頭說：“唉，年歲大了，說習慣了。”

開飯時，王梓旭喊爺爺奶奶吃飯，可爺爺奶奶卻沒聽懂，直到他用東港方言重復了一遍：“逮飯啦！”兩位老人才聽明白。王梓旭對他們說，“將來你們要是出門旅游，比如到了北京、上海，在飯店里，你們跟服務員說逮飯來了，還不把人家搞糊涂了？學會普通話，用處大著呢。”爺爺奶奶連連點頭，“說得對，說得對，以后咱再講方言，你就給咱糾正，咱慢慢就能聽慣普通話了。”

不少長輩見自家孩子會說普通話，也主動向孩子們求教。蕭榮鑫的奶奶就曾問過她：“居圈用普通話咋說？”蕭榮鑫笑得眼淚差點兒流出來，“還居圈呢，那叫豬圈！”奶奶搖著頭說，“嗐，都差不多嘛。”

單麗毓的爸爸也曾問過她：“閨女，你用普通話說一遍‘我要洗蹶了。”單麗毓捂著嘴笑道：“洗腳，不是洗蹶！”媽媽也來湊熱鬧，“瓦子咋說？”單麗毓只回答了兩個字，“襪子！”

4.學校長期開展說普通話活動，大家已經自覺并習慣說普通話了。在校園里，如果有人偶爾冒出一句方言，同學們都會笑成一團兒。有一次，單麗毓發言時一不注意，把“是”說成了“四”，同學們哄堂大笑。單麗毓這才醒悟，自己平時說話不大留意區分平翹舌，這也正是東港方言的特點。后來，她再說話時，就格外留心了。她也由此發現，許多人都習慣把“東北人”說成“東北銀”，把“雞肉”說成“雞右”。看來，說慣了方言，改起來還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須每句話都要用心去說。

校園里有了說普通話的氛圍，同學們都覺得普通話好聽。有時在校園外，比如乘車或購物時，他們對司機或售貨員說普通話，對方還會夸他們說話標準，有學問有教養呢。

人人參與到普通話訓練中，在活動中提高普通話水平。我們走在碧海小學校園里，還真的難以聽到那濃濃的“海蠣子味兒”了。（張仁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