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杰:十年后再面對你曾經的病人

傅祎男

在科室，柯杰提出的很多要求并沒有量化標準，也不在醫院考核范圍之內，純粹是良心的拷問，醫者仁心

技術門檻低；并發癥出現時間滯后，是口腔醫學的特點。這促進了口腔科臨床醫學的發展，也造成了良莠不齊的局面。面對自己科室醫護人員，柯杰最常問一句話：十年后，你是否還有勇氣面對你的病人？

微風輕拂，晨光溫和地灑進辦公室，七點剛過，空軍總醫院口腔科主任柯杰已經換好白大褂，準備開始工作。

身為口腔正畸專家，柯杰每周出門診，接待病人，不出診時，他也很少坐辦公室，而是經常到診室巡視醫生治療情況，以便醫護人員有問題能隨時解決；作為科室主任，柯杰要負責科室內諸多行政事務。

雙重任務，繁重忙碌，柯杰卻做得游刃有余。“這不是一個突出個人英雄主義的年代，而是強調團隊作戰能力的時代。對于臨床口腔醫學來說，更是如此。”提綱挈領，精準定位，抓住細節，用心發展，用十年時間，柯杰打造了一支精干的臨床口腔醫學隊伍。

堅守軍醫崗位

30年前，柯杰滿懷對醫生的崇敬之心，鄭重地在高考志愿表上連續填報醫學院，立誓從醫。在醫院家屬院里長大的他，耳聞目睹醫生對患者盡心盡力的診療、患者康復后的欣喜與感激，救死扶傷的神圣感與榮譽感從此在心中扎根。

憑借優異的成績，柯杰走進第四軍醫大學。在他記憶中，坐落于古都西安的母校，美麗大氣，內蘊悠遠。每從古樸威嚴的石砌校門下走過，心中總會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使命感，教室、實驗室里，處處彌漫著濃厚的學習氣氛。

柯杰攻讀的是口腔科，最初是無意之選，而后發現“人體是一個奇妙的整體，口腔雖小，也同樣有完整的組合。”從此他愛上這個專業。第四軍醫大學口腔醫學院是中國解放軍唯一的口腔醫學院，是全國著名口腔醫學院，柯杰則更有幸師從我國著名口腔醫學家和教育家、中國口腔正畸學創建人之一、時任副校長的陳華教授。

“陳教授資歷很深，他的知識分子的風骨，對待學術的認真、對待患者的和善，對我影響極大，語言難以表達。”提到恩師，柯杰陷入沉思，在校本、碩、博9年與陳華教授相處的時光悄然浮上心頭。

柯杰還清楚記得，教授每天早上八點一定準時進入書房工作，不論何時去請教問題，他總在伏案專注工作。他為學生們批論文，不光改專業問題，還看標點符號、遣詞造句，經他審定的文章，兼有學術準確和文學之美。當時教授盡管已年過八旬，仍每周固定時間出診，學生必須把所有病例帶來向他匯報。他規定正畸患者復診時，醫生必須把此前所有模型找齊，一并進行分析，在他嚴格要求下，第四軍醫大學保留了最齊全的口腔正畸模型與病歷……

師長風范、醫者仁心、學者素養，春風化雨，潤物無聲。1992年，柯杰被破格提拔為第四軍醫大學教研室副主任，年僅29歲。1995年，他獲得口腔醫學博士學位，同年被作為科技人才引進空軍總醫院口腔科工作。柯杰精通口腔醫學各個領域的基礎和臨床知識，掌握口腔修復、口腔正畸和口腔治療等專業的國內外最新學術、動態，并能將各專業的新技術新業務很好地運用于臨床，迄今已總結發表學術論文40余篇，專著一部，獲得兩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目前擔任全軍口腔醫學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全軍牙病防治專家組副組長。

2002年，柯杰出任空軍總醫院口腔科主任。當時口腔科在院內綜合排名靠后，門診前庭冷落；每周全院例會經常被點名批評。他深知，自己任重道遠。在空軍總醫院門診樓六樓口腔科，柯杰辦公室的燈總是亮到很晚，孤燈之下，紙筆為伴，他要為口腔科規劃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

柯杰首先提出目標：“樹立良好的風氣，拋棄哥們義氣，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科室的團結”。學科建設上，他注意基礎醫學，從提高醫生的基本理論和基本技能入手，請來北京大學、首都醫科大學、第四軍醫大學等口腔醫學院的專家，為科室醫生進行系統培訓。經過近5年的努力，空軍總醫院口腔科的醫療整體水平在同類醫院中已處于領先位置，得到患者和同行的認可，令人刮目相看。

立足學科建設

“在口腔科的發展過程中，我們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即科室建設的落腳點在哪里？我們認為應該是學科建設，否則科室建設將失去基礎，成為空談；口腔科近十年來的發展也證實了這一點。”這是柯杰在一次院內匯報總結時的主題，也是他針對口腔科學科特點而制定的科室發展主線。

柯杰常說，在口腔科，每一次治療都相當于一場手術，每一位醫生只能單兵作戰，每個人必須都成為專家，都成為各個專業的骨干，整個科室才有戰斗力。

技術門檻低；并發癥出現時間滯后，是口腔醫學的特點。這促進了口腔科臨床醫學的發展，也造成了良莠不齊的局面。面對科室醫護人員，柯杰最常問一句話：十年后，你是否還有勇氣面對你的病人？

“假如其他醫生補過的牙十年都沒有問題，而同樣情況，你的患者五年就要來重新補牙，你是否敢于面對他？”

他坦言，在科室醫護人員面前，自己是個嚴格的主任。在他的要求下，大家都備感壓力。但他也被理解，口腔科醫生格外強調個人能力，唯有提高自身專業水平，才能最終立足。在壓力中成長，才會走得越發輕松。2004年，柯杰就明確了“請進來，送出去；立足培養，合理引進”的人才培養原則，并對全科進行專業分工，加快口腔二級學科的建設，目前已初具規模。近年來，柯杰多方聯系，邀請多名知名專家來院內進行學術講座與交流，10余名醫生外出進修，對于新調入人員，進科前全部送到口腔醫院進行專科進修，包括所有的博士、碩士。

至2011年，空軍總醫院口腔科連續三年獲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這一紀錄在部隊綜合醫院口腔科中名列前茅。在科室里，經常能聽到柯杰督促大家學習的聲音：“少出去玩點，多讀書，多研究，沒見哪個專家是應酬出來的。”

狠抓學科建設的同時，柯杰始終不忘保持口腔科服務部隊的重要使命。頜面外科診室是部隊醫院的傳統科室，面部外傷中，除耳鼻喉眼之外，全部歸屬頜面外科治療范圍。在戰爭時期，頜面外科在戰傷救治中十分重要。而今和平年代，其重要性一時難以凸顯，門診量小，住院部入住率低，這些指標卻是衡量科室業績的重要標準。為了經濟利益，一些醫院干脆取消了頜面外科診室和床位，不再配備相應醫生，放棄培養相關人才。也有人勸柯杰甩掉這個“包袱”，他堅決拒絕。

面對各方壓力，他只說一句話：“我必須能夠保證在戰時或非戰時軍事需要時，能夠立刻派出至少兩名像樣的頜面外科專家！”至今，頜面外科被完整地保留在口腔科里。

第四軍醫大學口腔醫學院院長、世界軍事齒科大會主席趙銥民聞聽此事，在某重要場合，當眾鄭重說道：“我要向柯杰致敬！”

誠然，柯杰提出的很多要求，并沒有量化標準，也不在醫院考核范圍之內，純粹是良心的拷問。自覺的追求，對患者高度負責的態度，更具鞭策力量。

注重細節，打造特色服務

在空軍總院，口腔科醫護人員的午飯都在辦公室吃。每天中午，會有專人按時送飯過來。有人說過他們搞特殊；也有人說多花這份錢沒必要，很多醫護人員家就住在醫院院子里，可以回家吃。柯杰堅持這樣做。原因是他發現每到中午十一點，門診醫生就不愿意再接診了，看牙需要的時間一般比較長，耽誤吃飯和午休。而口腔醫生的工作量較大，必須保證午間休息。于是，在爭得科室大多數人同意后，口腔科中午派飯的規定開始實行。出診晚了，也不會誤飯，既保證醫護人員的健康，也方便患者就診。

從此，對于口腔科來說，中午下班前一小時不再是接診空窗期，科室風貌也隨之煥然一新。

柯杰提出：“學科建設在進步，服務模式也必須跟上。”

當年走馬上任不久，柯杰就率領科室骨干深入空軍干休所，把服務范圍內的老干部請來共開“提議會”。平日，軍醫不需穿軍裝，但每次到干休所開“提議會”或做口腔保健講座時，柯杰要求所有人軍容整齊，肩章、胸牌佩戴端正，風紀扣系嚴，以示尊重和正式。最初，“提議會”時常成為“批判會”，老干部們說話很重，不滿也很多。柯杰帶頭逐條認真記錄，不辯解，不反駁。會議結束，他率領大家一字排開，立正站好，面向老干部深鞠躬，表達他們提高服務水平的決心。

不斷思考，幾經修正，勇于自省，勤于改正。幾年下來，空軍總醫院口腔科已成為深受系統內官兵信賴、夸贊的對象。

2010年，口腔科結合空軍開展的“三項整治”及“質量年活動”，在科室及時提出“首診醫師負責制”。并給這一制度增加新的內涵，即改變口腔科傳統的“主訴治療”模式為“系統治療”模式，不再單一針對患者的敘述進行診療，而是對患者全面檢查并制定系統治療方案。柯杰介紹道，口腔科分科很細，而且“牙痛不是病，一疼真要命”，牙疼患者的煩躁與焦慮可能比其他患者要嚴重得多，手執病歷在遍布整個樓層的口腔科各診室之間奔波，只會加重他們的不安和不滿情緒。推行“首診醫生負責制”之后，首診醫生會根據病情，主動聯系相關醫生，與患者一同協調治療時間。

這是柯杰借鑒國外“口腔私人牙醫”理念提出新的口腔醫療模式，施行一年多，極大地提高了服務水平和醫療質量，贏得了廣大患者的信任，擴大了病源。目前，北京市多家醫院口腔科均已嘗試推廣“首診醫生負責制”。

十年光陰，點滴做起，這位喜歡讀書，善于在軍史中尋找管理靈感的科室主任，帶領口腔科從排名墊底走到學科評估前三甲行列。口腔科現正積極申報全軍口腔醫學中心，科室穩扎穩打、有聲有色的良好發展，柯杰十分欣慰。

每年年終歲末，柯杰會用一個關鍵詞總結一年——“細節”“用心”“認真”“責任”等等，這些詞語看似平常，卻勾勒出口腔科幾年來的發展要點。

柯杰曾送給全科同志一句話：“手把秧苗插滿田，低頭可見水中天”，他勉勵團隊沉得住氣、靜得下心，扎扎實實，勤勤勉勉，兢兢業業。柯杰說：“十年磨一劍，功到自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