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S.亞歷山大 等
在全球森林生態系統中,生態恢復在給人類與自然界帶來實際效益的同時,也有助于應對和緩解氣候變化的影響。在《京都議定書》的清潔發展機制(CDM)中,首先認可了植樹造林對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作用。近年來,在《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UNFCCC)中引入了減少毀林及森林退化造成的碳排放(REDD+)這一理念,作為減少碳排放和保護森林生態系統的國際碳基金運行機制或信用機制。
REDD+是發展中國家處理生態問題的政策措施和激勵手段,可起到森林保護、可持續管理以及增強森林碳儲存能力的作用。盡管并未明確提及生態恢復問題,但可持續管理和增強森林碳儲存能力這一主題卻是REDD+活動的前提。通過資助REDD+,促進以減少碳排放、固碳等為目標的森林恢復活動,有助于保持生物群落和生物多樣性。迄今為止,已有9個發展中國家向世界銀行的森林碳伙伴基金(FCPF)組織遞交了就緒籌備計劃(Readiness Preparation Proposal),為支持REDD+活動做出了積極努力。這些計劃大都包含森林生態系統恢復的內容,但由于缺乏明確的政策和技術指導,制約了這些項目和計劃可能帶來的潛在效益。
可將生態恢復定義為“幫助受損、退化或遭到破壞的生態系統進行恢復的過程”。有效的恢復項目和計劃可消除生物和非生物因素,對生態系統的威脅,以促進或加快生態系統的恢復。退化森林的恢復,往往包括當地物種的培殖、清除外來入侵物種,恢復正常的林火和水土狀況,以及其他促進自然恢復的活動等。另外,還需要社會的參與、經濟和文化的融入,以滿足包括土著和當地社區等主要利益相關者的需求和愿望。
盡管REDD+的最初目標是通過森林生態系統減少碳排放和固碳,但最近頒布的UNFCCC坎昆協議(Cancun Agreements)卻倡導能給人類、生態系統和多種生物帶來更多其他效益的活動。森林恢復項目和計劃,可為REDD+參與者帶來多重效益,包括:
(1)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加強碳封存能力,并維護其長期穩定性;
(2)適應氣候變化的不利影響,提高生態系統和生物群落的恢復能力;
(3)增進或提高關鍵生態系統服務水平,進行合理開發,為依賴森林生存的社區提供可持續生計;
(4)恢復林地、減緩水質退化和土地沙漠化現象;
(5)保護生物多樣性,并致力于物種恢復。
近來,分析了9個主要生物群落的200多項恢復研究項目,結果一致表明其益本較高。因此,森林恢復活動是一種成本低、效果好,且能實現全球各國和地區不同REDD+目標的有效方式。事實上,現有的許多森林恢復項目和計劃已能達到可持續管理、增強森林碳儲存能力及減少碳排放的REDD+標準。
從理論上講,盡管實現REDD+的多重目標能做到互為兼顧,或共同實現,但就森林恢復活動而言,并非如此。例如,盡管火燒跡地植被恢復措施,常被應用于火生存適應森林中,以恢復林火跡地的森林、防止災難性的森林火災及相應的碳排放,但實際上這些活動也增加了短期的碳排放量。這些碳排放是否超過了長期效益,取決于在相關的處理期限內是否會有森林火災發生。假定多重目標中與生態系統管理有關利弊權衡問題較復雜,那么實施森林恢復項目和計劃時就應以精確評估實施效果和生態及社會影響為基準,這一點非常關鍵。
另外,應在依賴森林生存的社區,和獲得經濟利益的利益相關者的需求和優先權之間進行權衡,找到最佳平衡點。如果REDD+項目管理不善,只會給少數的利益相關者帶來短期效益,而不能為生態系統和生物群落帶來長期效益。由于依賴森林生存的社區被邊緣化,加上土地使用權也很有限,很可能會減少這些利益相關者參與議事和獲取利益的機會。這樣看來,強化傳統或公有林的管理,則是處理上述問題的有效方法;另外,確保土地使用權和土地賦權也是一種成本低、效果好的解決方案。例如墨西哥采取了促進林區可持續管理的長效機制,幫助實現了生物多樣性和人類生計的雙贏。
減少和消除森林退化的不利因素 (即貧困、不公平的政策法規等)應作為REDD+行動中關鍵性的一步。顯然,通過各種保護措施遏制森林砍伐,往往是最省時、省力的好方法,能達到減少成本、碳排放及增加碳封存的目的,并能給社會和生物多樣性帶來益處。而在退化的森林生態系統中,僅靠保護和遏制措施是不足以達到REDD+多重目標的,只有采取干預性的恢復措施,才能有效地增強生態系統服務功能。而是否采用高效經濟的恢復性措施,主要視森林退化的類型和程度而定。對于生物多樣性和原始物種(包括瀕危物種)豐富度遭受極大損失,受到外來植物或動物群落入侵,造成林火狀況或水循環發生改變,具有重要文化價值的動植物遭受損失以及對氣候變化極具敏感性的生態系統而言,森林恢復措施也許是一種重要手段。
據估計,原有林地超過10億hm2,約占地球總土地面積的6%,現都適合于大規模或整合性恢復。到2030年,這些林地將可能封存約1 400億t的CO2,封存量相當可觀。最近,相關組織已提出了若干大規模的森林恢復計劃,以實現減少碳排放的明確目標。例如,2010年5月,印度環境與森林部就發布了一項綠色計劃,即重新造林或恢復500萬hm2退化及砍伐的森林,并在未來10 a內再提高500萬hm2森林的質量。預計該計劃每年能封存4 300萬t CO2,相當于印度溫室氣體排放總量的6%。不過,該評估是基于宏觀數據,而非具體的林型及其具有的減少碳排放能力(例如,潮濕森林封存碳的能力比干性森林強),因此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
此外,還有許多其他大規模森林恢復計劃的實例,目的都是為實現社會和生態系統的多重目標。例如,2009年簽訂的大西洋森林恢復公約(AFRP),旨在為巴西大西洋森林區2050年實現恢復1 500萬hm2退化的土地,并持續管理好其余破碎森林的目標。在AFRP背景下,通過森林恢復活動,可直接或間接提供、創造300多萬個當地就業崗位,如采種加工、苗木生產、種植、管護、監測以及基礎與應用研究等。預計在恢復的1 500萬hm2的森林中,每年將封存約2億t的CO2。這些數據都足以表明在REDD+背景下森林恢復將產生的巨大效益。不過在其他發展中國家,森林恢復還停留在農業綜合開發和植樹上,促進生物多樣性、增強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并給地方社區帶來效益的可能性較小。
盡管森林恢復能減少碳排放、增強碳封存力度,但因生態系統的類型不同,其響應程度和時間尺度會有差異,恢復紅樹林、泥炭地和灘地森林有助于減少全球范圍的碳排放。盡管這些生態系統在全世界森林中所占比例較小,但在碳儲量及其他重要的生態系統服務方面卻起到了重要作用。例如,紅樹林中的平均地上生物量為 247.4 t/hm2,接近陸地熱帶森林水平,而年平均碳儲量為181.3 g/m2。這些數據意味著碳儲量大,表明REDD+有助于這些森林濕地生態系統的恢復活動,進而減少碳排放,增加全球的儲碳能力。
除上述效益外,恢復紅樹林還會給那些依賴當地資源和自然環境條件生存的土著和當地社區帶來更多實際效益,如原木加工、漁業、水處理和暴風雨天氣時的保護等。值得注意的是,當以往恢復紅樹林的措施不當時,就需要調整項目計劃,將紅樹林的生態恢復原則建立在嚴密的科學基礎上。此外,森林泥炭地的恢復,也有助于減少碳排放,同時保護生物多樣性及提高生活質量。例如,在印度尼西亞的加里曼丹(Kalimantan)中部地區實施的泥炭地恢復工程是以恢復重要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為目的的大型項目,每年不僅能減少大量碳排放量,還能保護生物多樣性。該項目還包括筑壩排水、建排水渠,以恢復自然水文狀況,同時種植有重要商業用途的本土樹種,引進可持續農業技術來恢復濫伐的森林生態系統。
在REDD+機制下進行生態恢復面臨諸多挑戰。首先最重要的是選取適當的措施,如單一種植、有限的混交種植或恢復本地森林等。另一挑戰是,監測森林恢復活動實用技術和健全方法的開發,如何將非正式林業部門和地方局部計劃納入到國家戰略或行動計劃中,并將產生的效益分配到當地社區。
實施REDD+最大的挑戰之一是,需制定一項行之有效的重新造林或森林恢復項目計劃,通過該計劃的實施,增加森林碳匯,降低碳排放,保護生物多樣性,同時在經濟上使社區和土地擁有者受益。有證據表明,在許多森林生態系統中,恢復天然森林能產生多重效益,而通過種植園的人工造林則不然。最近對澳大利亞雨林的一份研究證實,與單一栽培和混交人造林相比,采用恢復森林或人工造林的方法,其地上生物量的碳儲能力較高。在某些森林生態系統中,物種多樣性與抵抗害蟲和病原體的干擾呈正比。相比之下,采取單一品種或工業化種植,可能會產生如下問題:①造成化肥和殺蟲劑的流失污染;②大量消耗地下水;③易受野火、蟲害和傳染疾病的影響;④減少地下碳封存量;⑤弱化物種多樣性的恢復力;⑥影響生物食物鏈。
此外,單一種植往往不能為土著和當地社區提供生存資源。在其他相同條件下,恢復森林生態系統將能促成最適應當地特殊環境條件的森林多樣性格局??傊?,從生態、社會和種植的觀點講,在原有林地進行單一種植,都不能恢復森林,應在較小的范圍內進行混交種植,從而實現REDD+的目標。
盡管森林恢復可產生多重效益,但私有土地擁有者往往只尋求經濟效益,除非采取重新造林的收益遠超其他土地利用方式;或將單一種植變成恢復天然森林造林方法的收益高于其他方式造林的機會成本。所幸不論從生態還是經濟的角度講,森林恢復都比單一種植更具吸引力,況且在某些陡峭地帶或不毛之地,是極不適合單一種植的。
盡管本地培植的多樣化森林可能比單一種植的價值更高,但通過森林恢復,能使諸如森林多樣性或流域保護這雙重效益達到何種程度則因地而異。例如,極度退化的森林生態系統可能會導致許多原有物種無法適應,這時可采取種植外來品種的方法,更好地支持生態管理。而且,局部戰略性種植,能增強殘留森林間的接合性,或形成健全的河岸走廊,從而保護森林多樣性。
為使REDD+得到財政支持,森林恢復項目計劃需通過論證,達到成本低、功效佳及增強長期碳封存能力的目標。然而,仍存在一些尚未解決的重要問題,如碳泄漏、碳排放報告與驗證。例如,在現行的REDD+協議中,如果溫室氣體排放量不大,可選擇不上報土壤中的碳排放量,因而就會造成報告中碳排放量存在誤差。盡管正在研發一種可測量、可報告、可驗證(MRV)系統,以幫助發展中國家開展REDD+活動,但科研人員仍需對碳指標、生物多樣性和社會經濟指標作出更多投入與研究。氣候、社區以及生物多樣性聯盟(CCBA)編制出一套支持土地管理活動的執行標準,包括最大程度地減小氣候變化產生的影響、促進可持續發展和保護生物多樣性等多種恢復和保護標準。CCBA標準采用第三方對碳封存項目進行驗證,并盡可能為REDD+的MRV協議設計提供更多的資料和信息。
現已有若干森林恢復、人工造林、植樹造林項目通過了CCBA驗證。蒙特帕斯夸爾波(Monte Pascoal-Pau)生態走廊的人工造林項目就是一個范例,該項目旨在建立一個面積約1 000 hm2的生態走廊,并在30 a的工程壽命內,使CO2的總封存量達36 萬 t。
非正式組織通常是指社區級別、不受同一公或私體系管轄的、也不屬正式林業系統的團體。值得關注的是,如何將其納入到REDD+的國家戰略或行動計劃中,從而更好地為森林恢復、可持續管理及其他活動服務。利用這些組織進行REDD+活動,能發揮更為理想的效果,因為林木資源的可持續管理對眾多土著和當地社區的利益來說極其重要。這些組織進行森林恢復活動時,需要和利益相關者相互協作與配合并將其納入傳統的社區森林管理,以滿足農村低排放的發展要求。
由于發展中國家現有的許多森林恢復項目和計劃都在國家、省(州)級和地區權力機構的管轄之中,所以REDD+活動還需要更多地方部門配合。另外,包括美國、巴西、印度尼西亞、墨西哥和尼日利亞等國的省或州在內的氣候與森林特別行動省(州)長工作組(GCF),近期已成為了密切聯系REDD+計劃與地方級活動的共同聯盟,旨在確保REDD+活動能將森林恢復項目納入到國家級、省(州)級范圍,為創造更高的社會和環境效益做出努力。
根據2007年《聯合國土著人民權利宣言》,應保障土著和當地社區人民的權利和土地使用權,并使其在REDD+相關的森林恢復活動中全過程且自愿參與。土著和當地社區往往是提供森林生態系統服務的主要力量,其行為不僅有利于自身,而且也能使世界的其他地方受益。諸如REDD+這類減少碳排放政策措施和激勵手段,無疑將使地方、社區和本土土地的市場價值大為提高。
林地使用權是本土和地方森林居民能夠保障和維護自身所有權利的核心,被稱為“明確的土地所有權”,包括土地的獲取使用和收益。這些權利是減少碳排放和創造雙重效益的關鍵,因為有明確土地使用權的社區,便有了保護和恢復其森林的強大動力。與REDD+項目管理、實施和資金籌措的工程總費用相比,有了林地使用權,更節省了成本,成為極為經濟的方式。據估計,年獲取林地使用權的成本為10~40美元/hm2,而一個REDD+項目的年均成本可能高達700~20 000美元/hm2。另有數據表明,由社區管理的林地,與其他型式土地管理模式相比,其退化程度可能大大降低。顯然,如果聯合國和國際捐贈捐助機構堅持要求將各國林地使用權下放到地方和依賴森林生存的社區,則會大大提高減少碳排放的效果,其排放量僅相當于目前全世界碳排放量的20%~25%。
國際捐助機構的資金支持難以切實地用到社區和私有土地者身上。在此情況下,可采取由政府資助的管理機構出面,來協調資金分配和森林恢復的MRV工作。否則,社區和私有土地者就可能失去對REDD+的信任,使土地利用計劃落空而急轉到其他市場上。實行公平合理的分配,并讓土著和當地社區具有參與權,即采取“嵌套式管理方式”這一前景廣闊的發展理念,才能在決策過程中形成多部門協調配合的局面,從而多方面地指導和推動REDD+工作。
REDD+機制有望為發展中國家迫切所需的森林恢復項目和計劃提供資助,從而帶來前所未有的新機遇。眾所周知,避免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系統服務(包括碳封存)的喪失是必需的,對某些生態系統來說,如果保護森林避免濫伐的行為仍不得力,則應考慮將森林恢復納入REDD+國家戰略或行動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相關資助者和受助者需要將恢復工作放到更為突出的位置,以便在提高生物多樣性價值、各地和各社區能分享到類似生態系統服務的同時,創建一種成本低、效果好、能吸引更多參與者的方式,加強可持續管理,進一步增進森林的碳儲藏。這些重要服務功能的恢復,將有助于人類更好地應對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喪失、土地退化和可持續發展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