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學農:“農哥”淡泊有禪機
據說,周學農先生是哲學系的“四小天王”之一,粉絲無數,軼事良多。周學農先生被人親切地稱作“農哥”。雖然內有經書滿腹,外有粉絲無數,但他毫無大牌習氣,始終平易近人,深厚的學養與“農哥”的風范完美結合!
某日佛經導讀課,周先生早早講完,一看時間尚多,便道:“不如我給你們講故事吧。話說,我年輕時好讀《聊齋》,特別向往那種書生正深夜苦讀,某個女鬼或狐精就飄進來了的情景。于是,租了間房子,每晚孤身夜讀至深夜,等啊等啊,如是良久。終于有一天,門開了,有個女鬼飄進來了!我那個激動啊!仔細一看:唉,是個中老年女鬼。那女鬼看出我很失望,就說:你別這樣,要過來的不是我,我是幫女兒看路來的……”
他講完這個故事,全場皆寒。這時,發生了一件事情——三教教室那扇破門“吱”的一聲開了……一位美眉探頭進來,發現里面在上課,就又關上門出去了。
大家沉默三秒鐘后,終于撐不住,全場笑翻。
可以用九個字來評價周先生:平常心,本分事,自在人。
一次佛教史課,有學生交期末作業,一張白紙而已。交時目光如炬,鎮定自若曰:“一切是空,故交白紙。”學農師曰:“一切皆空,原應不交。”
某學期禪宗專題課,“農哥”布置大家寫一篇文章,充做期末考查之用。一學生給老師發來一幅圖畫以充作業。“農哥”回信三個字:“收到了。”哪知那位同學學禪不到家,過了幾天不能放下,給老師復信:“周老師,不知道我的作業行不行?”“農哥”答道:“不問則可,問則寫。”
陳平原:“脫離實際,閉門讀書”
陳平原先生的課,在北大是出名地受歡迎。
陳先生是廣東人,說話帶有方言,把1927年說成“一九餓七年”,不過先生講課心無旁騖,臺風很好,一氣呵成,知識廣博非一般年輕學者所能做到。尤重學術的趣味,寫得一手好的學術隨筆,更難得的是他對于“北大旁聽生”十分關注,令我深深感動。
陳先生給我的印象是一介書生,“愛書成癖”,天生就是一個愛讀書的種子。他說:“真正的讀書種子就是將讀書作為一種生活方式,而不是覬覦在書中獲得一些現實的利益。”
最早知道陳先生的名字是讀余杰的文章。余杰在文章里把陳先生描寫成一位風流才子,親眼目睹,才知道陳先生乃是一位平和的學者,與“風流才子”無關。
陳先生在課上大談在現有學術體制下學術訓練的必要。他說北大的學生不屑于規則性的東西,大部分很有才華,然而缺乏實際訓練。北大的學生進入牛津大學、劍橋大學和哈佛大學的,剛進去是天才少年,畢業時變成問題少年。為什么呢?陳先生反思道:“做學問太有才氣的不行,太笨的也不行。北大的學生不缺乏才華、想象力和境界,缺乏的是學術規則的訓練。”四年下來,北大學生中優秀的比任何高校的都優秀,差的比任何高校的都差,差距很大。北大的好處在于,給天才留下空間。
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陳先生著力訓練學生怎么從事學術研究。大到如何選擇角度、資料收集、引文、注釋、參考書目、學術道德,小到臺風、演講、語氣等等,陳先生都會一一指出。他告誡學生不要沒學會行就學飛,要學會聽、學會學、學會表演,要先進入學術境界再發揮。
多年來,陳平原先生一直保持著將學術著述和散文隨筆兩種文體嚴格區分的習慣;自稱在專業治學的基礎上,有些人生感慨和社會思考能通過小品文字略為宣泄,借此保持一種“人間情懷”。陳先生以自己的方式追求著人生,關注著社會,所謂“讀書、寫書之外,他以覽勝、訪古為樂。是時:或春日,聽群鳥低唱;或夏日,觀紅日噴薄;或秋日,踏風中落葉;或冬日,觀星河浩茫”。
陳平原先生說:“在政治與學術之間,注重學術;在官學與私學之間,弘揚私學;在俗文化與雅文化之間,堅持雅文化。”三句大白話中,隱含著一代讀書人艱辛的選擇。在《學者的人間情懷》一文里,他集中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他關注的是“學術”,即便關心現實問題,也僅僅出于“人間情懷”,并對學者“越位”及其強烈的入世心態進行嘲諷。他認為這100年來,中國學術發展的最大障礙是沒有人愿意且能夠“脫離實際,閉門讀書”。
李零:不怕得罪人的獨立思想者
第一次聽李零先生講課,猛然一驚道:“北大竟然有如此奇人?”在北大學者群里,李零先生屬于那種難以歸類的一種人。新與舊,自由與保守,左派與右派,這些詞兒套到他身上,都顯得不合適。李零先生批判“傳統文化熱”,批判美國,既反左,又反右,還反中。
在他身上,有一種精神的聚合力。李先生思想獨立,性格倔犟,不媚中,不媚西,不媚權威,不媚朋友。有人說他是“敢得罪所有人的獨立思想者”。
這些年,李零先生一直在北大開經典閱讀課,引導學生讀他所說的“四大經典”:《論語》《孫子兵法》《周易經傳》和《老子》。
李零先生告誡說,講經典,就是引導人們讀原典,一字一句、一章一節、一篇一篇,老老實實地讀。讀經典要讀原文最好,讀別人的注解最多只能稍微做參考,不要先入為主。李零以《論語》中的人物為線索,打亂原書順序,縱讀《論語》;再以概念為線索,橫讀《論語》。這樣,通讀、細讀,又橫讀、縱讀,聽他課的學生,讀過來讀過去,硬是要把《論語》過四五遍,這才叫讀經典,是真讀、實讀。難怪就連錢理群先生也說:“北大學生能聽李零先生講課,是非常幸運的。我真有點羨慕他們。我在讀大學時就沒有這么認真讀過經典,留下了終生的遺憾。”
李先生說,要理解現代文化氣候,至少要回溯到100年前。現在知識分子是一片聲音,都鼓吹復興傳統文化。傳統文化到底是怎么樣的?歷史上,老百姓是不看《論語》的。必須正確看待傳統文化,不要把希望放在對傳統的糾纏上。一些學者打著弘揚傳統文化的幌子,販賣文化假貨,是給傳統文化抹黑。中國的問題不是傳統文化所能解決得了的,古書的作用沒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