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畫壁》是陳嘉上導演2011年的力作,該影片取材于《聊齋志異》中的同名小說,但與原作的情節和人物設置有很大的差異。《畫壁》于2011年9月29號全國公映,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績并吸引了評論界的關注。對于《畫壁》,觀眾和評論界褒貶不一。有觀眾和評論者指出,《畫壁》的敘事節奏、故事情節設置等均有不盡如人意之處。筆者認為電影是視覺與聽覺的藝術,就演員的造型、背景的襯托、色彩的搭配、音樂的烘托等眾多因素來說,《畫壁》還是成功的,有許多獨到之處。因此,本文擬從色彩角度對《畫壁》予以解析。
一、《畫壁》的色調及其象征意味
1935年使用彩色膠片拍攝的首部真正意義上的彩色電影《名利場》是彩色電影誕生的標志。色彩最初進入電影只是單純地為了滿足創作者在銀幕上復制現實世界的愿望,色彩的價值在于百分之百的天然、真實。但是我們知道任何元素一旦進入藝術作品,包括電影,就具有了審美價值和意義。從創作者來說,創作者的色彩表現方式、影調、色調對比的不同,都會賦予色彩獨特的內涵;從色彩本身來說,由于歷史、文化和心理因素,不同色彩在人們的心理中也被賦予特定的思想、情感內涵和特定寓意,具有象征性。從接受者來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同一藝術作品的色彩的理解可以是不同的。約翰內斯·伊頓在他的《色彩藝術》中指出,色彩美學可以從印象(視覺上)、表現(情感上)和結構(象征上)三個方面進行研究。
《畫壁》具有濃郁的魔幻、穿越色彩,整個影片具有強烈的象征意味,色彩是其重要象征語言之一。《畫壁》的故事以書生朱孝廉為主線,講述三個凡間男子誤入仙境,徹底打亂了萬花林的“秩序”并展開了一連串的奇幻冒險故事。影片中,書生和他的同伴經歷了現實、仙境、地獄三重世界,作品也相應地呈現出三種色調:平調、高調和低調。《畫壁》一開始,書生置身于現實之中,影片整體色彩以白色、灰色為主,色相、明度、純度適中,整體畫面以中間色為主,呈平調。草綠色和灰色相間的大地,低亮度的白色的天空,給人一種輕柔、舞動的感覺,象征著書生平靜而又有些躁動的心情和不確定的未來。當以水墨工筆和手繪油畫創新結合的如敦煌壁畫般的畫壁徐徐開啟之時,《畫壁》的色調轉為高調,大面積的紅色、橙色、黃色運用于人物的造型和影片的背景之中,明度不高,純度較高,色相為大紅、橙黃、檸檬黃。即使偶用藍色、綠色,由于這些色彩的明度不高,因此,沒有影響整個色調的升高,書生等男子置身的仙境無疑呈暖色調。高調創造出的詩化意境具有隱秘象征意味,書生的夢想變成了現實,可是夢想一旦被欲望所捕獲并由此為所欲為,天堂就是地獄。正所謂物極必反,隨著情節的發展,書生等人走到仙境的深處也就來到了地獄。濃重的暗黑色鋪天蓋地,墨綠色點綴其中,在這冷色調中偶爾閃過一道道橘黃色,卻使冷調更冷,地獄的恐怖之境遍被畫面之中。地獄中的刑天獸的六個手臂、兩條腿和翅膀都是以黑、灰為主,只有胸膛上的九只眼睛和肚皮上毒牙隱隱發出暗紅的光,更增加了地獄的猙獰。如果說仙境的色彩是高調的,浪漫、張揚,那么地獄的色調是低調的,冷酷、壓抑,象征著人性惡的凸顯以及浮華世界、欲望背后殘酷的真相。
二、仙境、地獄、人間三重世界的營造
色彩作為一種視覺元素進入電影,能夠參與打造特定場景,構成作品背景,營造整體的氣氛、風格和情調。《畫壁》場景之龐大,色彩之繁雜,都是前所未有的。作為一部既寫實又具有魔幻色彩的商業大片,《畫壁》用豐富的顏色和冷暖交替的色調構成或浪漫或真實或陰郁的場景和環境,營造出仙境、地獄、人間三重世界,為書生、眾仙女、魔獸形象的塑造和故事情節的展開提供背景,渲染氛圍。
《畫壁》的開始和結局,主人公生活在現實層面。色彩的現實感很強,所有的顏色都顯示出一種平和之美,顏色的色差較小,但白色中混入少量的橙,有一種干燥的氣氛;在紅色中加入少量的黑,賦予畫面一種厚重、樸實之感。影片中大面積的綠色似乎又融入少量的白,讓人覺得這個剛剛走入觀眾視線、初入凡塵的主人公——書生顯得潔凈、清爽而又有些幼稚。總之,《畫壁》充分發揮了色彩在電影中的再現客觀事物的寫實功能,以平實的色彩和暖色調為主,呈現出真實、自然的人間圖景。
但是,《畫壁》對色彩最具創造性、最成功的運用是營造仙境和地獄。當書生朱孝廉和眾人來到畫壁之前,凝神而視之時,只見畫壁之上衣袂飄動,一位仙女裊娜而出,畫壁之門洞開,唯美、浪漫的仙境突入觀眾眼簾。《畫壁》美術總監何劍雄受東晉隱逸詩人陶淵明所作名篇《桃花源記》的啟示,從其中的造型與場景設計出發,自然景觀都采用極為夸張、明亮的色彩,并且以暖色調為主,用大量生動精美的色彩展示一幕幕仙境場景:群山島嶼山清水秀,自然景觀撲朔迷離,茶具道場皆有平湖,書房孤絕奇妙,七十二山峰盡收眼底,七重天煙波八百里,構成了一組美麗奇異的仙境風光,讓人宛如置身蓬萊仙境。《畫壁》的外景地選擇的是位于四川省甘孜州瀘定縣西南部的新興鄉境內的燕子溝風景區,又名“貢嘎紅石之谷”。真實的自然景觀是雄奇、靜謐的,但經過色彩設計和創造的《畫壁》仙境呈現出一種風味和氛圍,飄逸、玄幻、綺麗,既神秘、清幽,又蘊涵著一些躁動和誘惑。冰川的色彩以白色為主調,但混入少量的藍,顯得更加明亮、清冷、潔凈;雪山皚皚,潔白中帶有一些乳黃色,營造出清涼仙境中給人的一種香膩的印象,也彰顯出仙界女兒國的特有韻味。森林不是墨綠,而是在藍色的天空的映襯下,鮮翠無比,清爽、鮮嫩,正是青春生命的綻放,小溪中的石頭是紅色的,有鮮紅,有橙紅,相比于真實自然中的紅褐色,更加鮮艷、明媚、溫暖,充滿生機。加之鮮衣麗裙的仙女們綽約其中,畫壁用色彩語言打造的仙境有意境,有情緒,有感覺,讓現在身居紛繁復雜的現代社會中的人們深深陶醉。
有些電影的色彩具有一致性,是貫穿始終的,比如《鳥人》的藍色系和《黃土地》的紅與黃。但是有的電影的色彩是變換的,色調也是變幻多樣的。由于人物生活環境和境遇、欲望的不同,心境和處境也會變幻,仙境深處暗藏恐怖地獄。《畫壁》營造的地獄景觀中,色彩和色調又有了顯著的不同。鮮艷、明媚的色彩開始趨于黯淡而又詭譎,鮮紅、翠綠、明黃退場,黑暗的天空,深褐色的四壁,灰暗的樹木,被囚禁的仙女衣裙顏色寡淡,刑天獸也是灰黑色皮膚。一切由仙入魔,殺機重重的地獄奇景“七重天”生動地出現于觀眾面前。
三、眾花仙形象的塑造
色彩是電影的重要語言之一,色彩運用技巧是電影的重要表現方式之一。一個優秀的導演能夠通過很好的色彩設置和布局,塑造人物形象,刻畫角色的情感,強化人物性格。比如馬丁·西科塞斯的《出租車司機》中的特拉維斯得到出租車司機的工作后,特拉維斯常穿的襯衣顏色是紅色的,他還有一套紅色西服,紅色椅子和紅色可樂罐等物件也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紅色成為人物的主色彩,特拉維斯的“暴力”性格和“憤怒”心理也漸漸顯露出來,紅色的頻頻出現也表明他逐漸被卷入憤怒和暴力的漩渦。《畫壁》在用特定色彩塑造人物形象和表現人物性格、情感與命運方面也頗具匠心。
《畫壁》在主要人物造型的色彩設計上,各有特色,各見性情。其中最為精彩,最見功力的當屬仙女和刑天獸的塑造。因為《畫壁》中的每一位仙女都代表一種花,影片中用五彩斑斕的顏色塑造了眾仙女群像,絢麗的衣裙,精致的妝容,裊娜的身姿,讓觀眾恍若置身搖曳的花海。每一朵花都有獨特的魅力,所以仙女群像又是由同而不同、風神獨具、性格各異的九位花仙組成的。因此,畫壁對每一位花仙的造型及其色彩運用都極具匠心。眾仙女的統領者“姑姑”,服飾色彩的運用是金綠搭配。“姑姑”是仙境中的王者,她鳳冠霞帔,錦衣加身,金色鳳冠上嵌綠色珠寶,金黃色的長裙披上寶綠色的長紗,儀仗隊女子們的服飾也是黃色,只是沒有了金色的威嚴,身后的儀杖的色彩也是金綠搭配,眉梢眼角也是用金色裝扮。“姑姑”是桂花仙子,金與綠的搭配與桂花的氣質和“姑姑”的性格特征相得益彰。金色(黃)彰顯了她的地位與霸氣,綠色襯托著她的成熟與嫵媚,不與眾花爭彩,然而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除卻翠竹仙子服飾、妝容設計上的深沉、素淡,諸如海棠、雪蓮、百合等眾花仙的造型設計都不同程度地運用了白色,來塑造并展現她們的純潔神圣、青春美麗。但是在色彩的明暗、色調的冷暖上各有不同,牡丹仙子白衣中掩著一抹鵝黃,或飾以輕粉,肌膚若冰若雪、如脂如玉,丹唇外朗、皓齒內鮮,端莊、純美。芍藥仙子有時一身素白,配以發髻上不對稱的白色花形長簪,整體造型精致考究,陰柔而秀美;有時白與綠搭配,肅靜中透出喜悅,迎風展娜姿,有蝕骨銷魂之美。《畫壁》導演陳嘉上說,好的造型與服裝,對表現人物內心和故事情節也有極大的作用,《畫壁》片中,仙女造型無一重復,飄逸浪漫,烘托出了一片氤氳浪漫的氣息。
總之,電影《畫壁》把蒲松齡《聊齋志異·畫壁》原著中殿閣重重、非復人世的描述用美輪美奐、顏色絢麗的畫面呈現出來,場景如夢似幻,其色彩語言的運用成功而又獨具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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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韓亞坤(1979—),男,河北保定人,碩士,河北農業大學藝術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為美術學;劉敬超(1982—),男,河北保定人,碩士,河北農業大學藝術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為環境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