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lle Mosso 讓羊毛起舞

追溯意大利工藝制作的源頭，是件頗具趣味的地理搜尋事件。許多聞所未聞的孤僻小鎮可能正是行業大佬的發源地。略諳奢侈品的人也許知道科莫湖區(Como)是全國絲綢生產中心、托斯卡納大區(Toscana)盛產皮革，但提到比耶拉(Biella)或者更不知名的Valle Mosso，大家定會迷失得面面相覷。但這卻是意大利羊毛面料發源地。全球男裝面料競爭最激烈、也最大牌輩出的地方。

Biella距離米蘭只有一個半小時車程，可它的發達史絕不遜于意大利時裝。根據歷史考證，自1245年起這里就有了針對羊毛工人和織布工業的章程。到了17、18世紀，面料生產成為了包括Biella在內的許多意大利地區的支柱產業。18世紀30年代中期，當Biella的羊毛工廠漸漸引進現代機械后，這個四面環山、清泉穿流的小地方開始成為行業領袖和摩登先驅，意大利現代面料生產史真正拉開帷幕。Biella的高山牧場和豐富供水為洗滌羊毛提供了先決條件，讓這里誕生了一批以生產高檔羊毛面料而享譽世界的品牌。1 865年“出生”的羊毛工廠Reda就是其中一家。它和當時期其他毛紡織廠、衣料生產商一樣，選擇在水土最好的Valle Mosso建廠，一呆就是140多年。

Reda的創立者是一個叫卡洛·瑞達(Cado Reda)的人，他在1865年收購了一家舊紡織廠，也就是Reda毛紡廠的原型。1919年，博托·鮑拉(BottoPoala)兄弟從創始人Carlo Reda兒子Giovanni手里全面收購了Reda，成為這家已頗具名氣的毛紡廠新主人。但是這場易主并沒有帶來工廠名字的變更，原來持有者希望能保持品牌誕生初期的稱謂，讓創立者名字延續下去，Reda就此保留了下來。

今天，除了技術進步的部分外，工廠與1865年初創時的狀態差不多，客戶卻變成了Canali、GiorgioArmani、Ermenegildo Zegna等世界頂級男裝品牌。Reda將一切歸功于Biella的水和ValleMosso無敵的環境，“讓水和空氣保持在對的狀態，才是出產最上乘毛織品的全部。”

當然，這并不是說它是一家遠離現代工業的手工業基地。從羊毛梳理，到被整理成毛條后送到Reda紡織廠進行染色、紡線，再到織成不同顏色、不同圖案的面料，全部過程都由一套先進生產系統監控著。客戶甚至可以追尋到某一塊面料是出自于哪個牧場、哪只羊身上。先進技術的引進也為工廠大大節約了人力，僅靠兩名工人便可在偌大的紡織車間看管近百臺織機。整個Reda工廠也不過70多人，但它卻成為小鎮抵抗經濟低迷最強勁的發動機。

BT：當年與你們差不多時期創立的同行品牌，目前發展狀況是怎樣的?

Fabrizio Goggi(以下簡稱F)：我們是為數不多的幸存者。因為在20世紀初時，整個Biella大區與遠隔重洋的東南亞(尤其是中國)發生了聯系，這其實不算是件好事。由于中國本地面料和服裝生產成本非常低廉，所以大量生產需求轉向了東亞，Biella面料生產出現了危機，接著很多羊毛生產商宣布倒閉。2004年這片地區還擁有2000多家服裝面料廠家，如今只剩下70多家，大部分專注于高端羊毛制品的生產。通過這次行業換血，很多公司對目標市場的定位更精準了。雖然意大利經濟長期低迷，但Reda的工作沒受到危機影響，利潤不跌反升。

BT：是什么原因讓Valle Mosso成為羊毛制品生產的重鎮?

F：Valle Mosso在BieUa五十千米開外的地方，是一座很小但被群山包圍的城鎮，中間被一條河穿過。你要親自來嘗嘗這里的水，它們和空氣一樣甜!水是一切的基本，我們把羊毛后期全部生產加工過程都放在這里。Valle Mosso的水質保證了我們在清洗羊毛時不用添加任何東西，原料呈現最上乘的純凈狀態。溫甜的泉水在蓬松和梳理羊毛時為原料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你拿著剛洗過的羊毛團，手感非常輕柔，就像云彩一樣。我們流行說一句話，“水可以幫你做到最好”。Reda的廠房從1900年起就建在這里，周圍被更古老的樹林覆蓋著。夏天時，山上的松鼠都會被吸引過來。除了好環境，Valle Mosso的地理位置也很妙：它與八十公里外的米蘭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工人們不會受到首都過于喧囂的商業氣氛干擾，可以沉下心來作業。但“時尚之都”的行業變化訊息會第一時間傳到我們耳朵里。

BT：Reda在ValleMosso是行業壟斷地位嗎?俐門有哪些收購其他品牌的代表案例?

F：Biella是整個意大利的羊毛面料生產中心，沒有誰能做到壟斷地位。Reda從1865年開始就是代代相傳的家族企業，沒有兼并過其他品牌。我們的商業擴張主要體現在海外市場上，比如在新西蘭買了一座衣場、在中國開設辦公室。

BT：一個品牌在發展過程中要面臨很多轉變，原產地是否也對品牌新的發展產生過制約?

F：我們堅持把后端生產放在意大利，這確實意味著更高昂的成本。但對于面料生產商而言與品牌之間的親密互動更為重要。比如REDA總部離Ermenegildo Zegna總部就只有40公里，和其他頂級男裝品牌的車程也不超過兩小時，這使一天時間之內Reda拜訪的客戶數可以達到4至5個，從最初的設計想法到最后生產，都能達到無縫溝通。在瞬息萬變的時尚界，這種隨刻溝通帶來的好處顯然要高于降低成本。很多時候，Reda已經不再是一個毛紡品牌而是一種開放的世界觀。很多人問我什么是意大利制造，我說就是這種緊密的合作關系誕生了Made in Italy的魔力。我們從來沒想過搬離原產地。

BT：在Reda持續發展的過程中，曾有哪些決策或轉折提升了你們的辨識度和競爭力?

F：我們現在的首席執行官兼董事總經理Ercole Bolto Poala致力發展的“道德工廠”(也是家族成立至今都未改變的傳統)：即對環境和原料的尊重。給你舉個例子，Reda在新西蘭的牧場里放養著能生產出最珍貴美利奴羊毛的優種綿羊。這種綿羊有一個致命敵人，就是綠頭蒼蠅。它們在綿羊臀部產卵，幼蟲在綿羊身上鉆孔并吃它們的血肉。很多牧場都會采用一種叫“Mulesing”的手術來解決問題，就是用羊毛剪硬生生地把綿羊肛門周圍皺疊的皮膚剪掉，整個過程不會施予任何止痛措施。手術后綿羊只能忍痛癱在地上幾天不能動。但是REDA從來不這么做，我們寧可通過增加成本、定期加強對羊的清洗來預防這種疾病。這種商業人性的體現得到所有客戶的欣賞。另一方面，我們感恩Valle Mosso為品牌帶來的水土，每年會投資一百萬歐元去控制可能造成的污染。你來參觀就會知道，Reda羊毛加工廠、面料加工廠環境有多整潔、干凈。水是我們最貴重的遺產，所以公司選擇了EMAS(歐盟生態管理和審核系統)認證來確保它得到最大的管護。這項生態管理系統的標準在諸多方面都要超出相關法律所規定的嚴格限制，把工廠對環境的影響降至最低水平。所有生產廢水，我們都會全部回收處理，Reda也是歐洲唯一一家參加EMAS環保認證的紡織企業。

BT：Reda如何平衡全球化商業運作與家族企業文化之間的沖突?

F：你知道Reda是個家族企業，Erode Botto Poala跟著他叔叔學做生意，而不是父親。這樣看上去會更職業一些。其實在毛料紡織行業里，家族企業既有優勢，也有劣勢。但總體來說優勢大于劣勢。在家族文化里人們常感到被長輩關懷，并不單單是一個企業被老板管理著。家族的某些價值觀，如尊重工人、尊重環境和消費者，一直沒有改變。確實，Reda來自一個非常小的城鎮，我們必須去適應全球化運作，但是企業在很多年前就開始這項貿易了，其間不斷調整自己的商業策略。例如在與中國合作30年后，十年前我們就在上海建立了辦公室。

BT：您自己以及當地人與品牌的關系有多緊密?

F：我出生在米蘭，四年前加入Reda搬到Valle Mosso。現在我每年幾乎90％的時間都呆在小鎮里。似乎每個人必須呼吸著那里的空氣，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比如Ercole BottoPoala，他很年輕，但已經是家族第四代傳人，十幾歲時就在家族所有工廠里接觸面料。我想我是唯一一個外來者，但并沒覺得被排斥在外。我的家離公司只有五分鐘步行距離，Reda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生產過程中，工人感到被尊重和自己的主導作用，就覺得可以安頓下來。雖然我不確定在Valla Mosso有多少居民為Reda工作，但Reda的確是當地經濟最強勁的驅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