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明明已經過去,高溫卻依舊遲遲不肯散去。夜,沒有人會去注意天空中有沒有美麗的繁星,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是選擇費電開空調還是忍忍開電扇的難題上。
做完家務后,我心安理得地卷著厚厚的被子趴在床上翻看雜志。
媽媽無所事事,瞥了我一眼,再瞥我一眼,又瞥一眼,我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她開始沒話找話:“你非得把眼睛弄壞才高興是不?”這話她老人家念叨了好幾年,我也習以為常,沒有辯論。但我深知若是不答話,定會被定義為“有了雜志忘了娘”,于是我沒邊地瞎扯:“誰說的,趴在床上看書其實和坐著看書的性質是一樣的。”“誰說的?!我們以前老師都沒給說過。”我斜眼,撞見她據理力爭的樣子,點點頭,翻過一頁書,輕描淡寫:“嗯,那是因為你沒問。”我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不是我自負,智商超過二十的看到她鼓著腮幫子冥思的樣子就知道了。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發出聲音,只有空調的呼呼聲以及細碎的翻書聲,就在我以為媽媽已經入眠時,她突然翻了個身,呢喃一句:“腿好酸。”
我放下手里的雜志,翻身到她的大床上,擺弄著她的長腿:“哪兒酸,我幫你捶。”她顯得受寵若驚,笑著翻過身趴在床上:“啊!有女兒真好。”幸福而得意的語調。我沒答話,笑意卻漫至嘴角,說不清是自豪還是欣慰。兩只手握拳輪番捶在她的腿上,尋找合適的力度。她的腿很細,用她自己略帶夸張的話來說就是“畸形”,不過也離那不遠了。
媽媽的腿是個很值得我羨慕的地方,除此之外,還有她深深的鎖骨。當然,我更愿意說的是她的三層肚子,因為這是我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
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她“仰天長笑”的結尾處,只要爸爸一用類似蠟筆小新很有喜感的聲音說:“笑!”媽媽就會控制不住地進行下一輪近乎癲狂的大笑,捂著笑痛了的肚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的過程中還不忘抽手去打看著她幸災樂禍的父女倆,好不滑稽。
不得不說,她是個很幽默且童心未泯的女子。忘了從哪部小品學到的,以后每每見她,無論是否在家,抑或是剛剛見過,都會不由自主說上一句“嗨!”而她,也默契地答“耶!”偶爾加上可愛的剪刀手,實在大有神經質的嫌疑。
“得了,你別捶了,手酸了吧?”果然,媽媽知道我是個很虛的小孩。但我還是很逞強地說:“不酸啊。”“不捶了不捶了……”媽媽重復著,自顧自地翻身,怕被她的腿“殃及”到,我趁機串回自己的“狗窩”里。
媽媽卷著被子湊到床沿邊,渴望而可憐地望著重新抄起雜志的我,微微賣萌的口氣:“你不和我睡啊?”“不要!”我翻過一頁紙,看都沒看她,迅速接話。“可是我想和你聊天嘛。”我瞥她一眼,突然覺得配合媽媽扭動的雙腿和扭曲的表情,把“我”換成“人家”就真的無敵了。
但我還是毅然決然地說:“在兩張床上不是也可以聊天嗎?”她呢噥著:“我想抱著你聊天嘛……”作為一個經常受到此類語言感染的人,我鎮定神色:“免了。”她像是受了打擊,裹著被子滾到了床的另一側,我在這端,啞然失笑。
“啊啊啊啊啊!……”半晌后,就在我準備放下雜志熄燈睡下的時候,她從裹成粽子狀的被子里爬起來,在床上跳到床沿,伸長手臂去夠梳妝臺上的化妝品。“怎么了你?”“呼……差點忘了,今晚還沒擦呢。”她像是劫后重生般慶幸,對著鏡子仔細涂抹一番,最后歡脫地鉆回被子里,“啊……”“又怎么了你?”我無奈著。“剛剛都快睡著了,現在又睡不著了……唉。”我強忍著哆嗦的手將雜志塞到床邊放置的椅子的空檔處,我發誓我當時特想拿它砸她,但幸好,我忍住了。
關了燈,我赤腳從地板跑回床上,鉆進被窩里。空調的涼風從我耳邊擦過,我掖掖被子,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下依稀看見她安靜的輪廓,我微笑著:“晚安。”她顯然沒睡著,聲音卻有氣無力:“晚安。”
許久后,我還是清醒著,側頭看她,她一動不動,像是沉睡的孩子。我一時沒忍住:“嗨!”“耶!”她突然睜眼,嬉笑著回答。不由自主,相視一笑。
[編輯:張春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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