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基金卸妝了

金姬

退潮之后，裸泳者不在少數。這句話送給國內藝術品基金可謂恰如其分。

一年半前，本刊報道《藝術品基金扎堆起泡》揭示了當時的“盛況”。如今，整個市場早已今非昔比。

市場整體回調

藝術品基金可以分為兩大類：一種是信托型，即通過信托公司發行，由藝術品基金公司作為投資顧問進行管理；另一種是有限合伙型，它與PE類似，投資者作為有限合伙人（LP），投入資金，藝術品基金公司作為一般合伙人（GP）負責管理。

僅僅以藝術品信托來說，今年以來市場總體呈下降趨勢。根據利得財富研究院和用益信托工作室的不完全統計，2012年第一季度國內各信托公司總共發行藝術品信托產品13款，第二季度為4款，第三季度僅有3款。而在去年，國內藝術品信托呈現井噴式發展。2011年國內至少發行了45款藝術品信托產品，規模高達55億元，而2010年其發行規模僅為7.5億元。

至于有限合伙型的藝術品基金，由于其私募性質，且大多尚未到期，收益率不得而知。現在知道的是，2012年的發行數目也比上一年少了許多。

藝術品基金的萎縮，和藝術品市場的萎靡息息相關。從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AMMA）發布的報告中可以看出，2012年春季藝術品市場全面回調，今年上半年藝術品市場的成交額為281.60億元，與去年同期數據相比下降了34.27%。到了今年第三季度，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成交總額只有68.99億元，同比下降41%。

用益信托工作室研究員顏玉霞表示，藝術品市場出現明顯的下滑走勢，主要原因當然是受到了當前宏觀經濟波動的影響。另一方面，為避免“天價成交品遲付拒付”現象，各拍賣行普遍大幅調高保證金的金額，難免打擊了買賣雙方的積極性。

此外，今年7月，國家文物局下發《關于進一步做好文物拍賣標的審核工作的意見》和《企業聘用人員申報材料說明》兩個文件，強調取得二、三類文物《文物拍賣許可證》的企業需聘用5位以上、70周歲以下文博專業高級職稱人員。這一條款成為2012年參加每兩年一次的“文物拍賣企業資質年審”企業必須逾越的障礙。有人戲稱拍賣市場被“收骨頭”了，今年秋拍比春拍更顯頹勢。

藝術品莊家落馬

除了藝術市場整體不景氣，今年農業銀行副行長楊琨被查牽出藝術品信托玩家王耀輝，以及北京邦文董事長黃宇杰巨額逃稅而把民生銀行品牌部前總經理何炬星拉下馬，這兩起案件涉及國內三大藝術品莊家的多款藝術品信托產品，對于整體疲軟的市場無疑是雪上加霜。

在“2011年中國藝術品基金TOP20”的榜單上，王耀輝旗下的北京雅盈堂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與黃宇杰的北京邦文當代藝術投資有限公司分別以8.73億和4.6億的基金規模位列榜眼與探花。

據《21世紀經濟報道》報道，王耀輝的雅盈堂是多款藝術品信托產品的投資顧問機構。2010 年春拍，雅盈堂以4.368 億元的總成交價拍下黃庭堅書法作品《砥柱銘》。3個月后，吉林信托發行了一款“雅盈堂藝術品收益權集合資金信托計劃”，募集資金4.50 億元，用于支付雅盈堂2010年春拍、秋拍藝術品的部分款項，《砥柱銘》作為該信托計劃的抵押物。

2010年11 月，雅盈堂以5310.5 萬英鎊（約6 億多人民幣）拍下倫敦名不見經傳的Bainbridges 拍賣行的清乾隆“黃地粉彩四面開光吉慶有余紋轉心”，創下中國藝術品拍賣紀錄。1個月后，國投信托就發行“國投飛龍藝術品基金9號集合資金信托計劃”，募資1.5億元用于受讓北京雅盈堂擁有的藝術品收益權。又過了3個月，雅盈堂與北京信托合作設立了“盛世寶藏·寶騰一號藝術品集合資金信托計劃”。

雅盈堂運用的是一種杠桿運營模式：高價拍賣得藝術品-抵押拍品發行信托-以信托資金支付貨款。這種手法類似于利用多張信用卡循環還貸。

將王耀輝帶入藝術品投資市場的民生銀行品牌管理部總經理何炬星，如今也因北京邦文董事長黃宇杰涉嫌藝術品巨額逃稅一事而接受調查。民生銀行是國內第一個試水藝術品基金的銀行，在2007年和2009年分別推出的兩款“非凡理財·藝術品投資計劃”，都是請北京邦文公司作為投資顧問。而邦文公司又聘請何炬星管理的北京炎黃美術館和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作為信托計劃購買的所有藝術品和質押物的托管方。逃稅風波讓兩人涉及的多款藝術品信托產品陷入信用危機。

一位信托公司人士透露，藝術品的估值具有很大的隨意性，最適合圈錢。根據《拍賣法》規定，拍賣公司擁有“不保真”免責條款的權利，因此對藝術品的鑒定頗多貓膩。藝術品鑒定難、估值難、存管難、市場流轉難，其實并不適合作為融資信托標的資產。如果拍賣后仍在金融體系里空轉并抵押質押的藝術品，基本上可以判定是作為圈錢的籌碼。

先天不足，前景堪憂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發行的藝術品信托產品，呈現投資時間越來越短的趨勢。2012年三季度發行的藝術品信托產品平均期限為1.58年，較二季度的1.88年環比減少了0.3年；與去年三季度的平均期限2.23年相比，同比減少了0.65年。

“真正的藝術品投資在信托產品常見的兩年投資期內流動性很難保證。”宜信財富首席財富管理專家呂騏博士對《新民周刊》表示，這一輪藝術品投資金融化，炒作成分明顯，透明度低，相當多投資人不理解藝術而跟風涉入。藝術品市場拍賣存在人為抬高價格，然后利用資本市場融資或套現的行為。“有些產品打著藝術品的名義，實為其他風險投資融資。”

一位基金人士透露，目前中國的藝術品基金尚處在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真正能掙錢的不到三成。“春買秋賣”成了國內藝術品信托常見的操作方式，短線操作也加大了投資風險。恰逢今年的藝術品市場總體回調，早幾年高價入倉的藝術品，很多在今年無人接手。

摩帝富藝術顧問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兼亞洲區總經理黃文睿感嘆，內地藝術品基金缺乏監管。在目前排名前20的基金管理公司中，基本沒有一家公開做信息披露，說明自己的管理或者過往績效。而且，很多基金管理公司采取“一條龍”式的運作方式，除了保險和倉儲之外，都可以一手包攬，人為操縱因素非常強，其中的透明度無法得到保障。

黃文睿指出，藝術品基金的退出機制單一，也面臨問題。目前國內藝術品基金80%都是通過拍賣渠道退出。雖然在設定藝術品基金時，管理公司也有“2+1”或者“3+1”的模式延緩退出，但不能實質性地解決問題。

此外，國內藝術品市場還存在價格操縱的痼疾。典型案例就是去年曝光的“金縷玉衣”騙貸案——北京某企業老板謝根榮，憑借“估計”24億元的所謂“金縷玉衣”、“銀縷玉衣”騙取銀行貸款。

而在中國拍賣市場，“拍假”和“假拍”一直都存在。今年上海寶龍的春季拍賣會上，徐悲鴻油畫《九方皋》以8900萬元落槌后，就有不少業內人士直指該畫是贗品，質疑按照拍賣公司提供的著錄，該拍品應為國畫，而非油畫。而香港蘇富比春拍祁志龍《消費形象37號》更出現了被藝術家本人先質疑為贗品，后又承認非贗品的鬧劇。

在藝術品市場沖高回落的大環境中，藝術品信托兌付的日期也漸漸逼近，能否功成身退成為了受關注的焦點問題。2013年被稱為“藝術品信托的退出大年”，粗略統計下來，明年將有29款產品面臨兌付期，涉資26.42億。由于市場的泡沫尚未擠干凈，藝術品信托面臨很大的兌付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