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石華鵬
混跡文壇十多年,東奔西走,南來北往,在文學的大紅橫幅下,我參加過這樣那樣的一些研討會、頒獎會,上過這樣那樣的一些研修班、培訓班。耳聞目睹,各色文人,各種文事,總是千姿百態地留刻在我的腦海中,歷歷不忘。
文壇雖說只是一個小圈子,但小圈子大舞臺,芝麻上也可舞蹈,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小圈子也是熱鬧非凡——不僅有沽名釣譽、唯利是圖、拉幫結派、弄虛作假、尷男尬女、你恩我怨,也有淡泊名利、心憂天下、潛心問學、真誠寫作、才華橫溢、低調正派。正所謂:小圈子,大世界;大世界,小圈子。
在這里,我信手記下文壇上一些我曾經聽到、看到或遇到的奇聞怪事,它們或長或短,或簡或繁,作為豐富多彩的文壇生活的一劑調味品,供大家一笑。在此說明:種種奇聞怪事,不是源自捕風捉影,便是脫胎于流言蜚語,對事不對人,請勿過分聯想,請勿對號入座。
那是我參加的一次最“無厘頭”的研討會。
八九年前,我入編輯行不久,一場本來副主編要去參加的作品研討會,因與另一場研討會時間沖突,副主編不可能蒞臨兩場同時召開的研討會,所以臨時通知我去“頂包”。一是不知道研討誰的作品;二是研討的作品我也沒讀,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我表示不想去。副主編說,一,這是工作,這是任務;二,快活林國家級森林公園(研討會主辦地)你沒去過,值得一去。同是兩點,領導的理由比我的理由充分,我不便再推脫,答應去。
第二天一早,一輛面包車駛進文聯接了我和作協、理論室的另外兩位負責人之后,又前往某大學教工宿舍區,接了幾位大名鼎鼎的教授、評論家。大家都是熟人,一車歡聲笑語,向快活林國家森林公園奔去。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作為籍籍無名的小字輩我很少加入談話陣營,大家東扯西拉,但話題內容就是扯不到此次研討會上,我心虛,終于忍不住問旁邊的兩位,結果讓我大吃一驚,他們說也不知道參加誰的研討會!
我以為就我荒唐,還有人也荒唐著呢。既然去參加研討會,怎么能不知道去研討誰呢?更荒唐的是,我對我的“無知”還有些心虛,而別人若無其事,就像僅僅去赴一場輕松的旅游而已。車上還是有人知道研討誰,但名字說了半天說不準,理由是被研討者系文學新人,大家不熟悉。理所當然,全車人沒有一位事先讀過被研討者的作品——研討的書是抵達快活林之后分發的。車到快活林時已是中午,我領到兩本書,李東北的詩集,張西南的散文集。我終于明白,此次研討會是兩位作者一起研討。我還明白,副主編所說的“值得一去”乃為真話,快活林國家森林公園風景秀麗、景色怡人。
午飯、午休之后,下午三點整,研討會隆重開始。除了來自省里的我們一行外,還有市里、縣里的官員、教授、作家等,總之濟濟一堂。主角是:李東北,縣廣電局股長,詩人。張西南,縣委宣傳部干事,散文家。研討開始。事實證明我的觀點正確:只要有教授、評論家在場,任何研討會都不會冷場,只有滔滔不絕,講不完的話,哪怕從拿到作者的書到研討開始只不過兩三個小時,這里邊還包含午飯午休時間。
我很是佩服這會上爭先恐后的高談闊論者,只要翻過作者的幾頁書就能談。我躲在角落,靜靜聽便是。最知名的教授發言了,讓我始料未及的是,老先生在“表揚”兩位作者時,把名字弄反了,說張西南的詩歌寫得有深度,李東北的散文寫得有感染力,其實寫詩的是李東北,寫散文的是張西南。發言大致有十五分鐘,就這么反了十五分鐘。末了,主持者實在忍不住,小聲提醒說,您把二位作者的名字說反了。教授一聽,說:“都一樣,都一樣。”
還好,該教授以幽默聞名,會場尷尬地冒出幾聲笑來,大家沒什么反應,看來把這“都一樣”當幽默了。
至今我仍沒弄明白,這“都一樣”是什么意思,是都寫的好呢?還是把研討者的名字說正說反“都一樣”,但他們不一樣啊。
這樣“無厘頭”的研討會我后來常遇到,時間久了,也見怪不怪,“心理素質”也提高了,心中那份忐忑再也尋不著。除此以外,那次研討會還留給我深刻印象的是,吃的有特色,都是野味,不夸張地說,飛禽走獸都有,很多是我第一次吃到。野味、美景、無厘頭——那次研討會的“后現代印象”至今不忘。
有人一面遞上名片,一面打趣地說,名片名片,明著騙一下。
明著騙也好,暗著騙也好,如今,飯桌上、會議前收到的名片越來越少了。曾經,名片像雪花一樣飛舞在我們身旁,無論高矮胖瘦,販夫走卒,只要是個出來混的人,口袋里都裝著厚厚一沓名片,有別人送的,也有準備送給別人的。見面頭兩件事,掏名片遞名片,無論在場者多少,一圈兒發下來,每人一張,像我們鄉下請客發煙,不問大人小孩,見者有份。那時遞名片如一陣風潮,也不管別人對您感不感興趣、需不需要,見了就遞,成為規定動作,其實一轉身很多名片就進了垃圾桶。慢慢地,這股風潮退卻了,不再那么遍地撒了,遞名片也只遞給需要的、日后可能有關聯的人,有時為了聯系,還得主動向對方索要名片。這樣就變得自然、正常多了,既節約了資源,也減少了虛偽。當然,名片不再滿天飛,與手機、網絡的發達有關,見面留個電話便行了。
與社會上的其他行業相比,我發覺,作家使用名片的越來越少,高校的教授、文學系統的工作人員會相對多些,一方面,作家的交往需求不大,對外交往面窄些;另一方面,作家的個性使然,要么以為“天下誰人不識君”,要么以為“門外花落無人問”,我行我素罷了。
雖然作家們的名片越來越少,但在我收到過各種各樣的名片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作家、教授們的名片。是不是文人墨客的“花花腸子”太多,他們在一張簡單的名片上傾注了豐富的“心血”,想讓名片成為“臉面”,充分展示自己。結果呢?適得其反,小小方寸間的內容,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心機”和“嘴臉”,不是令人忍俊不禁,就是讓人嗤之以鼻,低看幾眼。
我將這類名片分為以下三種類型。
燒包型。我接到過好幾張這樣的名片,小小的一張紙片,正反兩面用小五號字寫得滿滿的,正面是職務,包括本職和社會兼職,比如:中國作協會員、省作協全委會委員、市作協副主席、中國散文學會會員、省閱讀寫作協會副秘書長、市禁毒教育委員會委員,等等,長長一條,內容占了一面。另一面寫的是該作家的作品,有出版的書名,還有寫的論文標題,占得滿滿的。得了,既然是名片,我得知道您的地址、電話啊,找了半天,在最下角,用更小的字寫著。看這樣的名片很累。還有更“極品的”,有一個大學教授兼作家,他的名片是折疊式的,折疊成好多頁,一拉開,像手風琴,約長八十厘米,他的頭銜太多,作品太多,只得如此“全面展示”自己。但是我替這位教授作家擔心了,因為他還年輕,剛過五十,隨著他成果的增加,那他的名片該變得多長,大概會“等身”了吧。
虛名型。我見過一個縣文聯副主席的名片,上面寫著:縣文聯副主席(享受正科級)、二級專業作家(全省一級作家總共二十人)。看得我差點“噴飯”,我笑,不是因為括弧里的解釋,我笑是因為這位老兄怎么運氣這么不好,總是跟“副”“二”杠上了,要是成為“正主席”“一級作家”,不是就沒必要麻煩著括弧了嗎?另外,我還從這括弧里讀出了這位副主席的“委屈”。我后來打聽到,這位副主席本來在教育局任副局長,一直想扶正而不成,心有怨氣。而他平常愛弄文學,書也出了好幾本,就到了文聯來,由副科升為正科,但文聯主席沒退,他只得任副主席,雖說級別“正”了,但職務還是“副”的,還是有點怨氣,只得來個括弧了。文聯是清水衙門,比不得教育局,在這里當“正職”還不如在教育局當“副職”,據說這位老兄還有些后悔,不該來文聯,所以這位老兄后來總結出一條自認的“真理”:要當官就別弄文學,領導眼里弄文學是不務正業,讓你去當個文學的官兒,其實仕途就完結了。
忽悠型。我見識過一位海外華人作家的名片,他的頭銜實在是多,只得印滿名片的兩面,不知是我孤陋寡聞還是什么,只有排在前面的兩三個頭銜——中國作協會員、某師范學院客座教授——我知道外,其他的頭銜我均不知道,或者沒聽說過,因為名頭不是“世界”便是“洲際”,讓人摸不著頭腦,比如:美國文學促進協會、全美當代文學研究會、世界華文作家聯合會、洲際文化藝術學會、國際華文作家協會、當代作家詩文朗誦比賽賽事會、澳洲音樂文學學會等等,這位先生不是會長,便是主席什么的,以我小人之心揣度,該協會可能只有該先生一人。除此以外,名片上列舉的便是該先生獲得的獎項,都是冠以“國際”之稱的獎項,其中某一項是:某某年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我驚了一下,該先生居然還與諾貝爾獎扯上了關系,真是厲害至極。后來我知道,該先生是位有錢的主兒,熱愛文學,熱衷回大陸自己辦文學獎玩兒。這便好理解了,有錢什么不可以做到呢?名片上的頭銜和獎項假不了,那就忽悠吧。我還收到過一張名片,國內作家的,這張片子倒是精練、簡單,只有一行醒目的字:“張藝謀導演作品《秋菊打官司》原著作者某某某。”我接到這張名片好像是在2011年,距離《秋菊打官司》上映已經有近二十年了,該作家不提醒我,我早忘了此事了,其實他的原著小說叫什么,我想了半天想不起來。
名片嘛,不就是寫上工作單位、職務職稱、地址電話再加上姓名,何必搞出這么多花花腸子呢。還好,現如今,名片越來越少了。
一舉成名天下知。一個在角落里默默寫作的寫作者,誰不想成名呢?不是還有句著名的話說“出名要趁早,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是那么痛快”嗎。只是這“名”的“出”法各個不同,有兩種,一種是名來找你;一種是你去找名。前者靠實力和機遇,后者除了一定實力之外,還靠方法——尋找成名之法,即所謂的策劃,或者炒作。
策劃也好,炒作也罷,就是說“出名”是可以“設計”出來的,這個我相信,有些行業比如娛樂業、新聞業慣用此伎倆,博得眼球效應、眼球經濟。但是,在寫作這事兒里邊,策劃個“名作家”出來,好像不那么容易,因為作家的“名”是靠作品“堆”出來的,“設計”作品一般很難——曾經有個詩人求包養一夜成“名”,但跟寫作不搭界,充其量是個娛樂新聞而已。
沒想到,一次隨意交談,誕生了一個真正從寫作內部策劃作家“出名”的成功案例。出現在我身邊的這次策劃,雖說有其偶然性,但效果不凡,我不知道以后是否會有類似策劃,但目前看來確無前人。
某日,我辦公室不約而同來了兩位文友,年齡均四十上下:一位文學博士,姓陳,因喜歡“放炮”被稱為所謂新銳評論家;一位某市中學老師,姓林,寫小說多年,作品偶上大刊,名聲不溫不火。
大家彼此都熟悉,談文說事也不拐彎抹角。我對林說,林兄你寫了這么多年了,省內關起門來小有名聲,什么時候名聲爆響全國啊?林不語。陳博士說,成名全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我和林裝出饒有興趣的樣子。陳博士接著說,成名容易,只要給林老師和他的小說創作貼上標簽,貼上既吸引眼球又符合林老師小說個性的標簽。
陳博士滔滔不絕,向我們陳述了他的道理。他說,縱觀當代成名作家,哪一個身上沒有標簽:余華——先鋒作家,蘇童——最會寫女人的男作家,韓少功——尋根小說,王朔——痞子作家,方方——新寫實作家,池莉——小市民作家,賈平凹——最會寫性的男作家,麥家——諜戰作家,郭敬明——青春寫作,等等等等,可以夸張地說,沒有標簽就沒有名聲。雖然這標簽是評論家后來給作家貼上去的,甚至有些人成名之后想撕掉標簽,第一,他撕不掉,他撕掉的那一天就是他消失于文壇的那一天;第二,哪個作家沒有享受到標簽帶來的榮耀。既然貼標簽可以貼出名聲,我們為什么不主動為自己的寫作貼上標簽呢。
陳博士的“標簽觀點”很有見地,我建議他去申請專利。陳博士繼續指出,貼標簽容易,難就難在,標簽貼了之后,林老師要配合這個標簽進行文本創作,小說的主題、內容都要與標簽一致,然后,除了我寫評論文章為其貼標簽之外,我還請北京、上海的社科院同學寫文章推波助瀾,這事兒應該會成。
接下來,便是確定“標簽”了。經討論,我們為林和他的小說貼的標簽是:中國最具冒犯意識的作家。這一標簽應該說是不錯的,原因有三:其一,中國作家普遍缺膽量,很多主題和內容不敢寫,不敢冒犯,讀者對膽子大的作家感興趣;其二,“冒犯”是一個很敏感的詞匯,敏感就能吸引眼球,所以此標簽,能吸引眼球;其三,林兄前期小說已經顯露出了他膽大而先鋒的寫作特色,有基礎。
何為“冒犯”?根據我較為豐富的閱讀經驗,我向林兄推薦了幾本膽大而具冒犯意識的小說,讓他學習學習,如拉什迪的《羞恥》,寫政治家族的暴行的;安妮·普魯的《斷背山》,寫同性之愛的;菲利普·羅斯的《垂死的肉身》,寫老幼之情愛的,等等。中國最具冒犯意識的作家,是一個有風險的稱呼,尤其在創作與評論上,均有風險,如何把握好“冒險”的度甚為重要,哪些該寫,哪些不該寫,寫到什么程度,林兄表示心中有數。
后來的實際操作——林兄寫出了四五個具有“冒犯意識”的中篇小說、我作為小說編輯推介發表、陳博士寫評論為其貼上標簽并作為主要幕后策劃——表明,這是一次成功的“作家出名”策劃,林兄真正“火”了一把,在全國有了相當知名度,寫專欄、接受采訪,很是忙碌。當人們再次提到林兄時,總會提到“中國最具冒犯意識的作家”這個標簽。
貼標簽,能讓一個作家成名,但這成名是個個案,不是每個成功都可復制。成名是寫作的幸事,但寫作不是為了成名,是為了寫出真正偉大的作品。有的名只是一時之名,只有偉大的作品,才是長久之名。
作者寫一部小說,出版機構出版,讀者閱讀與評論者評論,參與獎項角逐。這是一條再正常不過的文學生產、消費與評價的路子。但是,因為“名利”這對魔鬼的誘惑,加上適宜的土壤,一條正常的路便會旁逸斜出,生出一條文學生產、消費與評價的歪路子來:作者(某些有能量或者一官半職的人)寫出一部小說后,找關系弄到一筆經費——或找企業贊助、或找官方項目經費——買個書號出版,再找宣傳部門或什么協會弄筆錢,開個熱熱鬧鬧、掌聲一片的研討會,然后再運作出個什么政府獎來。
這樣的歪路子隨處可見。拿公家的錢,出自己的小名,滿足大大的虛榮心,一幫“吹鼓手”也有了收入,有關部門也有了“政績”,可謂皆大歡喜。惟一不夠歡喜的是,這類書與藝術水準無關,與讀者無關。我認識一位縣市文學的“掌門人”,寫作水平一般,但能量大,寫了一本以當地為背景的歷史小說,從出書到研討到參評國家級獎項,政府拿錢,前后花了近八十萬元,結果獎也沒拿到,熱鬧開場,慘淡收場,令人唏噓。
所以,我以為這歪路子“歪”在:第一,浪費了國有資源。誰有權有勢能“折騰”,就能拿到錢辦自己的文學事兒,這“歪路子”走一次,少則五萬八萬,多則幾十萬上百萬,這是一種變相的貪污。第二,擾亂了文學評價生態。有錢就能買到好評價,買到宣傳,難怪各種研討會上“史詩”“經典”“劃時代”的著作很多,而讀者卻很少。嚴重的是這種“研討會評價”會影響讀者的藝術判斷。第三,破壞了文學評獎機制。自從“獲大獎”變成地方文學“政績”后,進京“跑獎”,借研討會“要獎”的事屢見不鮮。為此,據說北京誕生了一批職業“跑會家”,他們大都在評論界混的時間長、資格老,時常參與各種評獎,地方上為了獲獎,花巨資將研討會開到北京去,請上這些可能的評委們出席,“紅包”可觀。有位老先生,為了“跑”研討會,不顧年歲高,專門買了一輛車來“跑”,一年收入四五十萬沒問題。
與這“歪路子”不同,在文學出版評論上還有一種“野路子”。
因現在出版社是“利”字當頭而非“藝”字當頭,出一本文學類的書異常艱難,加上那些出版資源、扶持資源被“歪路子”占去了,所以,絕大部分文學作者只能自掏腰包,出版一本自己的心血之作。這些書印刷不夠精良,在文朋詩友的圈子里流通,彼此評論,有好說好有壞說壞,自生自滅,孤獨前行。這即所謂的“野路子”。
有一個重慶農民,酷愛寫小說,小說也寫得很不錯,時常在各刊物露臉,他為了出一本書,賣掉了自己的耕牛,他很自信他的書能在書店里賣掉一些,但是他的書進不了書店,最后他用裝化肥的蛇皮袋背到集市的地攤上,與那些雞鴨魚肉擺到一起賣,仍然沒有人過問,只有驚奇空洞的眼光掠過他蒼老的面孔。
對那些自掏腰包出一本小說、散文集的文學作者,我是心存敬意的,他們喜愛寫作,真誠寫作,不僅傾注自己的精神財富,還要貢獻自己的物質財富,來出版一本書。為了讓更多人看到,他們背著印數不多、裝幀不考究的書,穿行于文友間,然后雙手恭敬地送上:請指正。每每遇到這種場景,我總是很感慨:他們沒有贊助,沒有研討會,沒有評論,評獎無緣,但文學微弱而溫暖的薪火在他們之間默默傳遞。
由“歪路子”想到“野路子”,我覺得陣陣悲涼,中國文學在兩幅圖景間彼此交換,一幅是熱鬧的、虛妄的繁榮圖景,一幅是孤寂的、扎實的冷清圖景,但哪一幅更真實,我不知道。
2012年9月榕城黎明街